回到相府。
我与佘氏一起去见母亲。
母亲看见我十分惊讶,自然也注意到我脖颈上的伤口,“你怎的这样回来?”
这是我的母亲,我内心渴求她能够像吴姨娘对青萸那样嘘寒问暖关切备至,可她此时表情严肃隐藏愠怒,让我不得不将心底的那一丝期盼抹去。
我鼓起勇气,强作镇定道:“母亲,我要与盛青山和离。”
话音未落,母亲被我的话惊得拍案而起:“胡闹!这是你敢说出口的!不要命了!”她面色涨红,紧张地环顾四周,随即一个动作将屋中的下人都屏退出去。
佘氏被她这一声断喝吓得一缩,小声为我解释道:“婆母息怒。小姑一时口不择言,却也是迫不得已。大将军已许她回来小住几日。”
然而母亲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释怀,反而迁怒道:“叫你去为她说和!你去做了什么?!你就这样去说和?还敢将人带回来?”
佘氏被这一通责备斥得眼眶通红,哽咽道:“当时情景不容多想,小姑在盛家实在委屈,那盛老夫人毫不讲理,包庇妾室不说,还指责小姑五年无出……”
“够了!即便有再多的理由,你们也没有道理。真是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了。”母亲打断她的话,狠狠的瞪着我,满是不耐烦,“你身为荣家嫡女、盛家主母,理应识大体顾全局!要知牵一发而动全身!弄得这一身狼狈,回到家来,这要是传出去,你叫两府如何交代?你让你丈夫、父亲、兄长,如何做人?如何在朝堂上抬得起头来?”
“母亲,您不问问他们做了什么我才这样吗?”我迎着她冰冷的目光,心中钝痛。即便是意料之中,仍难以忽略身体里沉重的失望。
“还要问什么?你信中不是写的很明白了?”母亲的神情越发不耐,“你现在居然敢私下撺掇你兄长去为你做主了?自己没有本事,拿捏不住妾室,还要请娘家去为你撑腰评理,你现在越发的有脸!”
她越说越气,不小心将手中的扇柄都折断了,直接拍在桌上,“我能叫你嫂嫂去见你,已经是很宽纵你了!但我现在看你……莫说你婆婆磋磨你,但看你现在这个德行,也活该她磋磨你!这样趾高气昂,哪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还有当家主母的气度?明儿传扬出去,难道要说你被一个妾室挤兑回来吗?真真是愚不可及!居然这样沉不住气!”
我诧异地看着她,想在她眼里究竟什么更重要?我在梦中见过她为我默默流泪,那时她难过的到底是什么?是我这个亲生女儿,还是因我而失的体面?
“你这是什么眼神?说错你了?”母亲气不打一处来,焦躁的在堂中踱了几步,又忽地质问佘氏,“那伤是怎么回事?坐个马车还能把脖子划了?下车时可有人看见?”
佘氏为难地看着我,我轻轻点头,示意她但说无妨。
“那……那不是车上划的……”佘氏这才借着由头,小心翼翼斟词酌句地将在盛家的所见所闻都说了。
听完佘氏的叙述,母亲无比震惊,几次盯着我欲言又止。但她眼中没有疼惜,甚至比不上吴姨娘望着我上车时的伤感。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罗帕,眉头紧皱,沉吟良久,而后抬眸看向佘氏,不容置疑道:“你这一去,受了惊吓,现在就叫大夫来给你把脉,这几日哪里也不用去,无论谁问起就说安胎。文君担心你的身体,所以将你送回来,仅此而已,没有别的。”
我万没有想到,盛老夫人颠倒黑白,我的母亲也会指鹿为马,她居然想用这样的方式掩盖真相。她明明已经知晓一切,居然还想要将我送回去。
这与将我送入狼窝虎穴有什么区别。
“母亲,您刚才没有听清楚。”我目光坚定地看向她,与她对视,“我一回来便已说明,我要与盛青山和离。”
啪——
耳中传来嗡鸣。我捂着脸,缓缓想起这是母亲给我的第二个耳光。
每一次,她都不肯信我。
“你便是死,也要死在盛家。”她语气坚决,犹如那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插在我的心上,令我浑身冰凉,几近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