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出几步,何正武突然叫住郭将军,快步赶上来道:“杨哥叫你。我送她回去吧。”
“叫我?”郭将军犹豫地问道,“该不会是叫我背他回去?”
何正武没答。郭将军歉意地看向我:“那就让正武送姑娘回去吧。今日多谢姑娘了。”
我微微福身,轻声回道:“将军保重。”
郭将军离开后,我默默跟在何正武身后,心中满是疑惑。拿不准他突然追上来是何用意。就算杨将军需要人背,帐外有守卫和巡逻的士兵,还能没人照应不成。
我悄悄打量他的背影。他今日身着一袭云蓝窄袖锦袍,腰间束着同色镶银的腰带,脚蹬月华缎面软靴。头发用一支白玉簪子高高束起。从仪表气度,何正武卸下铠甲,宽肩窄腰气质尔雅,更像一位书生。他既不像杨将军黝黑粗犷虎背熊腰,也不像郭将军高大健硕铜筋铁骨。虽与盛青山个头不相上下,但是盛青山身体更加坚实有力,不怒自威气势逼人。走在军营里,格外不同。
我曾远远的瞥见过何老将军,也不是这样书卷气,比杨将军相差无几。
思绪飘了很远,我随他穿过军营,看斜阳洒落在他耳尖上,透出淡淡红晕。
正想他耳红什么,天气炎热?他忽然站住脚,回过身来,神情郑重地对我说道:“我原先不知他们会拿那些东西去找你。你若觉得折辱,尽管扔出去就是。方才我…是怕你不愿理我。并不是想让你难堪。”
我怔愣原地,思绪缓缓回笼,才将他说的听明白。
“为什么扔出去?”我定定地望着他,平静地说道,“你可知他们送了多少?凭那一匣子黄金,买我后半生衣食无忧,绰绰有余。”我缓缓吐出一口气,“何将军当真是不知人间疾苦,不知那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财富。哪里算什么折辱,我倒觉得是抬举我了。”
何正武难以置信的看着我,良久,难掩失望地说道:“你当真是这样想?”
我勾起嘴角,挤出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容:“不然呢?”顿了顿,刻意用调侃的语气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将军眼里那个皎洁如月的荣文君已经死了。从来都不是她恪守礼法,而是你们要她谨遵礼教。因为没守相府的规矩,才会被断亲。因为违抗将军府的规矩,才会义绝。就像今日,将军看不得我给杨将军治脚……”
我紧紧的盯着他的双眼,不想让他逃避:“你们口中的荣文君,将军要的那个人,终究是水中花、梦中影。就当她已经不在了吧。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恰巧模样相似,回春堂的一个女郎中罢了。诸位早该醒悟。”
何正武蹙起眉头,眼神深邃而专注。他紧抿双唇,仿佛要看穿我的灵魂。
我坦诚地迎着他的目光,不敢有丝毫的退怯。天地可鉴,我多么希望他能够放下执念,回到他该有的生活。
终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低沉而沙哑:“好。既然姜姑娘是这样想,何某不敢不从。但有一事相求。”
我狐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此刻的眼神不像是明悟释然,倒像是别有深意。
夕阳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层金色的光晕。清风拂动他的衣角,为他平添了几分柔和无害。迎着他从容不迫的目光,我几乎忘了思考,“什么事?”
“姑娘既已新生,便不该再为前尘困扰。”他眼神坚定,语气温柔,好像指间的微风天边的浮云不着痕迹,令人难以防备,“更不该再因往事,拒我以千里之外。毕竟,姜姑娘未嫁,我何二郎未娶,虽未必能得姑娘青睐,但总不至于连个机会也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