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随从将装着常服的包裹取回。
熟悉的马车亦在我面前停下。
林生与河石身姿矫健,先后跃下车辕。
随着车帘被掀开,露出同样绛紫色的衣角。
我清晰听闻心中咯噔一声,怔怔地望着他露出面容。
四目相对,吕伯渊眼中闪过一抹讶异。
但见回春堂前伫立的随从和侍卫,目光微沉。
我昨日明明拒绝了他复诊的提议,深吸一口气,打破彼此间的沉默:“你怎么来了?”
吕伯渊在河石的搀扶下有些吃力地下车,虽极力表现得从容不迫,却仍显出几分狼狈,“来医馆能做什么?”他话语简洁,掺杂着教人莫名的气恼。
“……我不会接诊。”话音落下,我接过随从手中的包裹,果断离开。
萧景宸杀了萱乐身边得意的宫女,又拧伤了萱乐的胳膊,萱乐身心受挫,近日都在宫中休养。投桃报李,他此时应该陪在萱乐身边。无论皇帝会不会真的为他们赐婚,如今城中谁人不知他与萱乐的关系,倘若我这时顶替罗御医为他医治,难免被人误解趁虚而入。若是传到萱乐耳里,势必又添仇怨。
他这样聪明的人,不该让我为难。
吕伯渊没有离开,反而像是没听见似的跟着进来。
我步履不停,径直走入后院。
后院非请不得入,不是人人都像盛青山那般,不拿自己当外人。
进屋时,云洲正依偎在盛青山怀里说着什么,小手不安分地摩挲着他官服上栩栩如生的麒麟图案,眼中闪烁着满满的好奇与渴望。
官服不仅代表身份职责,更是朝廷威严。玷污损坏官服,乃是不敬之罪。
然而盛青山一脸宠溺,听之任之,全然没有要阻止的样子。
“云洲,”我急忙叫住,顺手将常服塞进盛青山怀里,语气中带着几分严厉,“义父身上穿的是官服,不可以弄脏,也不可以弄坏。义父和你都要吃板子的。”
云洲似懂非懂地看着我,“义父说等我长大也能穿……”
官服岂是随便穿的。盛青山身上的荣耀,有他自己赫赫战功,也有盛家世代功勋,又岂是常人所能及。除非,如他一般,父子承袭。
我瞥了一眼盛青山,见他撑着下巴,坚毅的面庞竟笑出了几分慈祥,不由泼他冷水:“云洲以后不做将军,去考状元,衣袍会更好看哦。”
云洲瞟了一眼那威风凛凛的麒麟,将信将疑,“娘亲不喜欢义父的衣裳吗?”
我不置一词,摸了摸云洲的头顶,“云洲这般聪明,做状元比做将军更合适。”
此言一出,盛青山的脸色果然风云变幻,似有不甘,又无可奈何。
我似看不懂他的表情,语气冷淡,“你这般急匆匆地赶来,所为何事?总不该是专程来哄孩子的?”
盛青山的目光扫过眼前两个小小的身影,最终定格在我胸前,语气关切,“你的伤,可好些了?”
我下意识捂住胸口,不由想起刀尖深入的剧痛,浑身一阵冷颤,“伤了心脉,一时恐怕难愈。”
“以后…好好养着,总能养好的。”说着话,雨眠不知为何跑了出去,云洲紧随其后,盛青山将怀中的包裹置于桌上,缓缓站起身来。
“文君。”他的目光深邃而炽烈,我似有所感,正欲后退半步。却还是被他捞进臂弯,紧紧拥在怀中,“你感觉得到,对吗?”他的呼吸灼热,擦过耳畔,引得我脖颈一阵酥痒,“每每想到你,我便心生欢喜。在来见你的路上,心里止不住的悸动。我不愿你受伤,可她说将这蛊虫给了你,我心里又暗暗高兴。我知你始终不敢信我,我恨不得将自己的心剖出来给你,如今这样,你再不必疑我了。同心蛊,同喜同悲,同生同死,你我命运相连,是天意如此。”
他顿了顿,直视着我,一字一句,郑重其事,“文君,从前是我糊涂,是我对不住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你我重新开始,可好?天地为证,我盛青山今生唯你一人,绝不负你。倘若我有半分违背之心,愿天诛地灭,心碎而死。”
我盯着他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本不觉得亏欠的,张口竟有几分艰难,“你从前说,你有法子解蛊,是不是?”
房中静默,良久,盛青山眼中流露出不解与痛心,“你想解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