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叔?!
我明明一眼就确定了,那就是阿叔,可我却不自觉的往前蹭着,想要走得更近一点。
塔尔市街的人太多,巨响发生之后,大部分人都下蹲在地上,用手遮挡着脑袋。
我本该和他们一样,可初次来到塔尔的喜悦,突如其来的巨响,许久未见的阿叔,让我应接不暇,只能呆呆站着,然后缓慢往前挪动着。
我大脑空白,只想走近些,看清些,和阿叔说上话。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自责,不该对阿叔说那些话。
虽然阿叔是直接离开的,我并不能确定和我说的话有关系,何况当年我才七岁。
可事实就是,当年我给阿叔送物资。
尽管七岁的我之前崇拜着阿叔,可当我在与阿爸下地干活之后,我开始隐约意识到一些事情。
地里的农活尽管并没有我想的那么枯燥,可那份辛苦是真实存在的。
特别是,当我下地之后,作为一个七岁小孩,我体验到的辛苦与劳累虽然不算什么,却让我更能明白阿爸的辛苦。
我开始隐约明白了,阿爸为什么要比其他人家干更多的活,为何七岁的我也要下地干活。
因为阿爸需要多养一个人,一个不干活但是需要吃口粮的人。
因为阿爸不希望我和阿叔待太长时间,变得和阿叔一样。
因为阿爸也怕自己过于劳累而倒下,他希望我尽早熟悉地里的农活。
这一些都是我再大一些才想明白的,可当时我虽然说不出所以然来,当阿妈让我给阿叔送物资的时候。
我是不情愿的,我不情愿分享这份丰收的喜悦。
当年的我并不清楚这想法产生的根据是什么,尽管我明明确确感受到这种想法的存在。
我只觉得自己不想把自己辛辛苦苦的成果,分享给一个没出半步门的人。
尽管七岁的我不能说清楚自己的想法,可我就是不愿意。
所以当我把物资送到阿叔家里的时候,当阿叔又开始和我说着那些翻来覆去的话,他又提到塔尔,提到他能赚大钱。
我只觉得不想听,直接丢下一句话。
“你要能去你早就去了。连门都不出半步的你,能去哪?”
说完这话,我就立刻跑回家了,我第一反应是我不该这么说,可回家的路上却又觉得自己说得没有问题。
当时只觉得不想再见阿叔了,下次阿妈再让我送东西,我不会答应了。
可实际上阿妈也并没有再叫我去送东西,直到那之后的第三天,从阿妈口里我才知道阿叔不见了。
一开始阿爸和阿妈都以为他只是出门走走,可谁也没见过他,三天、七天、半个月,他都没有回来。
我开始怀疑我自己说错话了,可我不敢和阿妈阿爸说。
他们问我那天晚上送东西过去,阿叔有什么不一样没有,我只敢说没有。
可越是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我就越是忘不了它,我开始越来越觉得是我让阿叔消失的。
也是那之后,我才发现阿爸和阿妈对于阿叔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想法,只觉得人能活着不容易,自己辛苦一点,一家人都在一起也挺好。
阿爸时不时提起阿叔,总会说他聪明、从小做什么都比他要好。
他们不知道阿叔去哪了,只是托村里人打听,时不时还会问问行商,可一点消息没有。
而只有我知道,阿叔如果还活着,多半是去塔尔了。
阿叔走后的第七年,阿爸的身体突然变得不好了,尽管我扛下了大部分地里的活,可阿爸的身体日渐衰弱。
到今年,阿爸已经完全不能下床了。
可他还想再见见阿叔,于是今年我把地里的事情都干完,秋天丰收之后,我处理好了所有事物,就跟着行商来到了塔尔。
和阿爸阿妈说,我是想来塔尔,卖我家的农获。
希望绕过行商,直接卖给塔尔的商人,能多赚一些钱币。
这不是假话,可我来塔尔还有另一个目的,我想在阿爸生前找到阿叔,把他带回家见我阿爸最后一面。
我今年十六岁,阿爸生病之后我就开始替他处理各类事情,阿妈长期做刺绣导致眼睛并不好。
按理来说我十四岁就应该嫁人了,可我们家的情况,村里人都知道,没有人来提亲。
我一开始有些着急,可急也是没用的,地里的活得人干。
直到今年村里连着发生了好些事情,我才发现我只想安安心心过日子,也并不容易。
接连发生的这些事,没有一件我能控制,可尽管如此,我还是看在眼里。
从小我就不是能够应对自如各种事情的人,可只要能让我完完整整看一遍,我是能发现问题的。
我不想和贝拉一样,为了村里牺牲自己。因为我很清楚,尽管贝拉已经为了村子的和平牺牲过一次了,可如果再出现任何事情,村里的人还是会毫不犹豫的牺牲她第二次,只要有机会的话。
哪怕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余生,我也希望能尽可能照顾好自己和阿爸阿妈。
而这,绝不能靠别人。
我不会像巴东那般自以为是,我也不会像贝拉那般任人摆布。
我,苏玛,已经十六岁了,我既然来了塔尔,就不会空手而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