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静默的世界里,无声无息。只有仿佛凝固了一般的,浓稠的,灰暗的雾气。
没有任何一点点的光亮。只有右手手背上微凉的触感,在默默的提醒着她。
眼前是翻滚不息的,壮阔的,仿佛没有边际的河流。
由于流速过快,河面上渐渐蒸腾起一股灰黑色的雾气,与空气中的雾霾凝结在一起,仿佛一开始,就是一体。
整条河面都是黑压压的,笼罩着一层阴暗的、抑郁的、甚至阴毒的氛围。
隐隐的,还有一股令人胆寒的杀戮之气。
河流挡住了路若的去路,她不能继续再往前走了。于是她呆呆地望着河流,一时愣在了原地。
我本来,是要去哪里来着?
她疑惑的歪了歪头,却什么也想不起来。脑海中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河水甚是湍急。河面上笼罩着的浓重的怨毒气息和杀伐之气,也阻止了她的脚步。
突然,河岸的左侧,又出现了刚刚她曾见过的,星星点点的赤红的光芒。
呆滞的眼神瞬间有了神采。路若仿佛是要抓住它们一样。马上抬起脚步,向那些红色的光芒飞奔过去。
一路小跑,她很快来到了那些妖娆艳丽的花朵面前。
红色的花株不多,三三两两地,零星散落在河岸旁边。在这一片混沌黑暗的世界里,却像是点点萤火,照亮了路若前行的道路。
吸取了方才的教训,即使心里充满了对这些花朵难言的亲近和喜爱,路若也没有再伸出手触碰它们。
她蹲在这些花跟前,小心翼翼地吸了吸自己秀气的小鼻子,想从空气中捕捉到这些花的芳香。
然而,即便她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却仍未能从空气中捕捉到一丝一毫的香气。
路若一脸失落。
如此漂亮精致的花儿,原来竟然是没有香味儿的吗?
她垂下头,有些失落。
眼角余光却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令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不,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路若像是发现了什么令她难以接受的事情,突然不受控制的伸出手来,拼命的去触碰那些红色的花朵。
刚刚的小心谨慎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那些花朵在被她的手指触碰到的一瞬间,就化作了星星点点的尘埃,消散在灰黑色的雾气里。
可是这次她却没有难过,也没有感到悲伤。
这次,她不仅没有落泪,而且还在不停地往前,不停的触摸目之所及的所有的红色的花朵。
她想要去抓住每一朵花,在被她抓住的那朵花消逝之前,不停的翻找它们的花瓣。
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不,不会的。”
“不能对她这么残忍……”
“为什么?为什么都没有?”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路若一边疯狂地翻找查探,一边喃喃自语。
她脸色雪白,嘴唇干裂。即使是处在精神世界里,仍然显得万般憔悴,状若癫狂。
河岸边闪现的红色花朵数量并不多,在路若的不断翻找中,一一消逝。
很快,出现在岸边的最后一朵红色的花,也消散在了路若的手指之间。
“不……不!”
路若满脸不可置信,她崩溃般地吼出声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它?为什么要让它经历这样残忍的事情?”
嘶哑的声音在愤怒地低吼,却很快变成悲痛而难过的哽咽:
“怎么能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它呢?”
那些精致妖娆美艳姝丽到令人羡慕的漂亮花朵,却全部都,没有叶子啊。
路若不信邪地翻找了所有的红色花朵,在它们全都消失之前,她没有找到任何一片叶子。
连一片,也没有。
这该是多么残忍的事啊!
路若觉得浑身发冷。她蹲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伸出双手环抱着自己,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
真的,好冷啊。
这令人寒彻心骨的冷意。
*
“她还是不肯出来吗?”
风玥看着雪缃端回来的完好无损的饭菜,凝眉问道。
“没有,”雪缃摇了摇头,眉目间满是担忧:“昨日哭过一场,晚上也守在床前,恐怕是枯坐了一夜。”
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食物,叹了口气:“清晨说没有胃口,现在也说吃不下。始终不肯用饭,这可如何是好?”
风玥的眉头皱的更紧。他对雪缃说:“先放在这里。”
雪缃刚要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他却突然又叹了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妥协:
“罢了。你端去厨房热一热,何游,你也去帮忙。”
刚刚雪缃已经在路若屋子里劝了秋露凝许久,这些食物已经不怎么冒气了。所以风玥才让她再去加热一番。
两人点头离开。风玥自行驱动轮椅,来到路若门前敲了敲门。
屋内传出的声音嘶哑又疲惫,像是生了一场大病,被抽干了所有的精神和气力。
“请进。”
听着身后吱呀的开门声,秋露凝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
“阿缃,我真的吃不下。不必再劝我了。”
“你就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
出乎意料的,回应她的并不是雪缃温柔却充满担忧的劝解,而是清朗却蕴含薄怒的低沉男音。
平日里一贯温润清朗的声音,此刻因着秋露凝的缘故罕见地变得低沉:
“即使她醒了,但是让她看到这样的你,她会开心吗?”
秋露凝一下子怔住了。
连原本要问风玥怎么会来的事情也忘到了脑后。
风玥看着她这副憔悴的没有任何生命力的样子,狠狠地拧起了眉头。
“我……”风玥强烈的存在感让秋露凝回过神来,她张了张苍白干裂的嘴唇,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出来。”风玥的语气有些冲。
他很少会用这样的语气对秋露凝说话。但这一次,看着她这样的状态,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掉转轮椅,自己先行走到了门口。
背对着秋露凝,他又说了句:“如果她醒了,你却倒下了,你让她怎么想?”
随即,他打开门出去了。
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