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狱卒受不了牢房里的味道,掩着口鼻后退了好几步,一直退到牢房门外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两个侍卫却好像什么也没有闻到一样,面色如常的摆弄着自己手中的东西。
直到把所有东西放置到应该放置的位置,他们才低眉敛目,安静地候在一边。
杜衡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任何的异样表情,仿佛牢房里的腌臜难闻的气息只是其他人的幻想一般。
他直勾勾地盯着吊在半空中半死不活的成知节,冷硬的面容一如往昔,眼里甚至还流露出几丝兴味。
成知节看见杜衡的一瞬间,像是见鬼了一般,眼睛瞪得大大的。青灰色的脸皮本来僵硬地像个假面,现在居然因为杜衡而活泛起来。
他的嘴唇几经蠕动,像是要说点什么。但是因为已经嚎叫了一晚上而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嘴部的动作牵动了他的面部神经,再加上瞪大眼睛的表情,成知节的面皮抖动了几下,显得很是滑稽。
杜衡抬头欣赏了一会儿他的丑态,而后微微垂眸看了看地面上盛满清水的大木盆——当然,这会儿里面的水早已不再清澈,而是浑浊一片,还泛着一股子腥臊之气。
“能撑到现在,是个有骨气的。”
杜衡启唇给了这样一个评价。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成知节在内,听到这句话都不约而同地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的看着他。
“呵,”杜衡毫不在意他们的反应。他嗤笑一声,微微向后退了半步,眼神转向低眉顺眼的站在角落里的两个侍卫。
接收到他的眼神,两个侍卫这一瞬间仿若醍醐灌顶,马上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强忍着恶心,一脸扭曲的抬起了地上那个盛满浑浊液体的大木盆。
散发着污浊气息的源头终于被挪走,狭小的牢房内被污染的空气似乎终于清新了一些。
碍事的人和东西都被清理出去,杜衡这才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成知节。
“你可有话要对本将军说?”
成知节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几声嘶哑的“嗬嗬”声之后,他果断的放弃了开口的打算。
杜衡挑眉,凝视着他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到了他尚且完好的左手上。
成知节浑身一颤,在杜衡的目光下止不住地颤抖。
他反应极大地开始挣扎,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啊啊——嗬——嗬”声。
尽管他是被倒吊在房顶上,看人的目光与正常的视野并不一样,但这些也并不影响他在那一瞬间捕捉到杜衡眼底那森冷的杀意。
成知节明白,自己在被他们抓住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他早已做好了承受诸多酷刑的准备。但是杜衡施加在他身上的这些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刑罚,是真的从骨子里给他打下了极深的名为“恐惧”的烙印。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杜衡像是终于察觉到了他的恐惧,并读懂了他眼底的哀求。
总之,他终于大发慈悲的给了成知节选择。
“如果是的话,那你就眨一下眼睛。”
说这话时,他的手已经放在了随身携带的剑柄上。
成知节急忙疯狂地眨眼,眼部肌肉因为他突然的频繁牵扯甚至开始罢工。
他的眼睛,抽筋了。
成知节强忍着眼睛的酸痛肿胀之感,拼命的朝着杜衡眨眼睛。
“唰”地一声,成知节重重的掉在地上。
原来是杜衡拔出了自己的配剑,迅速割断了牢牢绑着成知节双脚的绳索。
杜衡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利落的收剑入鞘。
他看着刚刚砸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成知节,淡淡开口:
“说吧。”
成知节耗费了极大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两个破碎的音节:“……密、钥……咳咳咳咳……”
勉强挤出了这两个字,他便开始剧烈的咳嗽。
那撕心裂肺的架势,像是要把自己的肺都从嘴里咳出来一样。
不一会儿,他的嘴角便缓缓的流出了暗红色的鲜血。
杜衡蹙眉。他抬眼,看到了牢房门外一直守着的狱卒。
“去,请医师过来。”
狱卒匆忙的行了个礼,转身向外面跑去。
成知节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被人敲碎了一样,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思维有着短暂的麻痹。
不过,也许是痛了太久,他已经麻木了。
剧烈的疼痛依然在,只是他的耐受性提高的不是一点半点。这会儿,他只觉得自己的喉咙疼的厉害,像是吞了千万根针一样。
火辣辣的疼痛沿着他的喉咙一直蔓延到他的胸膛处。说不清是从下往上疼,还是从上往下疼。总之,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死去。
就在他万分难过之际,他的嘴里好像被人灌进了什么热乎乎的液体。
这液体暖暖的,顺着他的喉咙缓缓流进他到肚子里,温暖了他冰冷僵硬了一晚上的内脏。
但是他的身体因为受伤太严重,甚至承受不住这样的温暖。暖乎乎的液体。流经之处除了温暖,更多的是火烧火燎般的疼痛。
即使处在深度昏迷中,被强行灌入药物的痛苦依然让成知节的身体不自觉的打着颤。
既然还要从他嘴里挖出东西,杜衡自然不会让这人这么轻易的就死了。所以他找来医师,让他不计一切代价,用最好的药,务必要让陷入昏迷中的成知节早早醒来,并且保证他的喉咙能够正常说话。
医师大晚上被从温暖的被窝里拉出来,又吹了一路冷风被强行带到这里,本来满腹牢骚,一肚子怨气。但是杜衡给出的条件足够诱人,他的表情又足够冷硬,最重要的是他手中有剑。
这人,一看就不好惹。
得出这样的结论,医师自然老老实实的给成知节诊断配药。
为了让他早点醒过来,让他能正常发出声音,这个医师甚至不惜拿出了自己的祖传秘方,只求能赶紧治好这个瘸子,好早早离开旁边那尊煞神。
医师满头大汗的喂完药,抖着手收回了药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