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狠狠皱眉,看着站在他面前面色灰败神情萎靡的小兵,语气凌厉非常:“你刚刚说什么?”
站在他面前把头埋得低低的的小兵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仍旧垂着头,嗫嚅着道:“将军您让我盯着的那两个人,失踪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杜衡两道英挺的剑眉蹙得更紧,眉间挤出了一个“川”字的痕迹。他终于听清楚这斯斯艾艾的小兵刚刚报告的消息,却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
“那是两个大活人,两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怎么可能突然消失不见?”杜衡难以置信地又反问了一句。意料之中的,面前的人没有回复。
杜衡唇角绷直,盯着小兵的发旋,语气严肃:“你再仔细想想,他们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你是怎么发现他们两个不见了的?”
小兵默然片刻,在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氛中擦了擦满头的冷汗,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才迟疑地开口:“那两人一直待在一处,我前天晚上就去叫他们出来吃饭,但是没有人回应。我以为他们已经吃过了,便没有在意。今天早上我又去他们的帐篷喊人,还是没见到他们两个。问了周围的人都说最近几日不曾看到他二人,我想他们必定是离开了。”
“你想他们离开了?他们走时可有和谁说过?”杜衡脸色阴沉,眸色漆黑如墨,周身的威压如同一张大网,在无声无息中悄然展开,将所处其中的猎物绞杀于无形。
“未、未曾。”小兵也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妙,但他还没有胆子在杜衡面前撒谎,只好结结巴巴地承认了。
“我派你仔细盯着他们,你就是这样办差事的?!”杜衡的语气不高,分量却极重。小兵当即软了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求饶:“将军恕罪!小的、小的一时贪杯,没有及时发现那两人是何时离开的——但小的有仔细问过其他人,他们说自从前天早上开始,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两人了。”
杜衡双拳紧握,鼻翼两侧翕张的速度越来越快。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看着跪在他脚前的人的目光犹如在看一件死物。
“很好”,杜衡从喉咙处挤出这两个字,压低的嗓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气:“玩忽职守,还在当差时偷偷饮酒。发现异常情况隐瞒不报,还企图推诿逃避。你起来,去司马飞将军那里,领罚,五十军棍。”
跪在地上的小兵猛然抬头,眼里满是愕然,声音也因为惊恐而变得失真,尖利的几乎要刺穿人的耳膜:“求将军开恩,属下罪不至此!”
“罪不至此?”杜衡冷哼一声,怒道:“身披铠甲却不以上司命令为准,擅离职守偷酒误事。因为你的疏忽,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样没了——你还妄图逃避惩罚?看清楚——”杜衡的手指向帐篷处扎起的迎风飘扬的杜家军旗帜,即使在一片漆黑的暗夜里,那面大旗依然昂然屹立、飒飒作响。“——这里是军营,不是你可以儿戏的地方!”
他转过身,不愿再多说什么,跪在地上的小兵还企图开口辩解,杜衡却突然扬声道:“来人!把他拖下去,军法处置!”
立刻有两个身材魁梧的士兵上前,应杜衡的要求,强硬地架起地上涕泗横流的小兵,迅速把他拖走了。
这二人都是杜衡的亲信,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待到走远了,其中一个大汉突然对仍然哭得抽噎不止一身狼狈的小兵道:“将军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将军最是军纪严明,本来你只要熬过五十军棍就万事大吉了,这下子,却是连脑袋也保不住了。”
说着,他摇头叹息,满脸可惜。
被他们拖拽着的小兵不可置信的抬头,被眼泪糊满的苍白的脸庞变得惨白一片。他不可置信地颤抖着出声:“不、不可能!怎么会?我只是发现的晚了一会儿而已……”
另一个高个儿的汉子也看不惯他这副娇气天真的模样,又指了指随着夜风猎猎作响的大旗,没好气道:“将军刚刚也说了,这里是军营!军令如山,你连上司的要求都做不到,还敢推卸责任,掉脑袋都是轻的!”
小兵完全吓傻了,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杜衡无暇他顾,他心里烦得要死。杜清浣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萧景逸待她却越来越冷淡疏离,近期还有明显的狂躁不受自己控制的倾向。他怀疑萧景逸就是如同乌惜文二人所说的那样,中了蛊。
他比谁都想马上解开萧景逸体内的蛊毒,可惜他好不容易盼到了风玥派来的乌惜文和明之武二人,却在今日骤然得知他二人居然失踪了!
杜衡觉得没有比这个更荒谬的事情了。两个大男人,还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侠客,居然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失踪?通过这两日的了解,他知道这两人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也不是会不打一声招呼就离开的人,所以,他们难道真的是被人掳走了吗?
想得脑瓜子疼。杜衡烦躁地来回踱步,反复回想刚刚那个小兵所说的话。从他支支吾吾的叙述中杜衡不难猜出,这个人恐怕一开始就没有把他的命令放在心上,所以才会放肆地喝酒喝到烂醉。他对乌惜文和明之武二人也并不上心,也许并不认为这二人有什么追踪的价值,所以这几日他都是敷衍了事,去他们的帐篷门口走个过场装装样子了事。
如此看来,乌惜文和明之武,恐怕在前天、甚至更早的时间,就已经出事了。
想到这里,杜衡顿时坐不住了。
他冲到主营处,召集手下精锐,分为几队划分区域,一一查问他们这一行所有人——包括服侍萧景逸的内侍以及伺候褚湘思的婢女。
杜衡就在主营里,焦躁地等待着。
这一夜,前往极北之巅的这群人,一个也没有休息好。
天色蒙蒙亮时,杜衡终于等来了消息。
明之武和乌惜文,只有他们刚出发那一日是随众人一起的,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据最后见到他们的人所说,他二人进了帐篷就没再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