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信是明之武传来的。
信中向风玥汇报了他自己这段时间的身体恢复状况,当然,最重要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已经合力,成功将乌惜文救了出来。
沂国皇宫守卫森严,更别说堂堂公主萧颜汐的府邸,更是守卫重重,森罗密布。
可是,根据明之武在信中所说,那日他们前往摘星殿的救援行动却无比顺利,不仅不损“一兵一卒”,连受伤人员都寥寥无几。
这就很可疑了。
就算以璧樰楼的力量,可以轻松逃过沂国皇宫中来来往往的侍卫,可是明之武在信中又说,萧颜汐的武功深不可测,他和乌惜文之所以会中招,就是因为不敌萧颜汐。
当时,萧颜汐发现他们两个之后,几人大打出手。
但他和乌惜文两人合力,却也不曾在萧颜汐手下过过十招!
这是相当可怕的。
连何游自己也不敢夸口,面对明之武和乌惜文二人合力,他有把握能赢下。
即使能艰难取胜,那也是需要三人打的难舍难分——至少需要百来招上下——还是在何游状态良好的情况下。
纵然如此,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毫发无伤。
据明之武信中所说,萧颜汐当时似乎毫不费力,轻轻松松就拿下了他们二人。
若不是她中途放松警惕,乌惜文又舍身挡住了所有攻击,明之武当时绝不可能逃出生天。
“萧颜汐身为沂国公主,常年居于深宫内苑,居然能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单凭眼前的只言片语,何游就已经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他简直难以想象,能够达到如此武学境界的人,居然是一个弱质女子。
风玥察觉到何游的言外之意,却只是斜睨他一眼,并未开口。
“那照这样说的话,萧颜汐确实很有可能,是故意放明之武离开的。”
何游感叹过后,很快找出了这件事的可疑之处,“可是,她为什么要放明之武离开呢?又为什么,单单留下了乌惜文,还对他倍加折磨?”
“因为,她要借他们两个,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风玥拿出另一则密信,展开后递给何游,“她不光为我们准备了这样一份‘大礼’,甚至连杜衡都想一并收入囊中。”
“??”
何游一头雾水地接过风玥递来的信件,赫然发现这也是一封印着紫色火漆的紧急信件——看时间,正是刚刚送达的。
信上说,雪阁透过各种渠道,刚刚拿到消息,沂国大将军杜衡,不知因何缘故,数日前突然离开前锋部队,目下正在赶往沂国皇宫。
“楼主,您的意思是——”何游翻来覆去地看着手里的两封信,“莫非杜衡前往沂国皇宫,是去找萧颜汐去了?”
风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错,近来这几日,倒是有所长进。脑子终于不糊涂了。”
何游脸色通红,想起之前一路上的囧事,不由得烧红了脸,“楼主您莫取笑我了。”
“不过,楼主您怎知,杜衡是去了萧颜汐那里,而不是别的地方?”
“因为这个”,风玥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何游手里的密信,“被囚禁多日的乌惜文终于被成功救出,萧颜汐在皇宫内大肆宣扬她宫里丢了个人的消息,还作出大发雷霆的模样,杜衡收到消息后,一定会想去萧颜汐那里探探虚实。”
风玥这么一说,何游才从久远的记忆里想起,明之武和乌惜文二人,本是被风玥一纸命令派往杜衡身边,协助他查明他姐夫——也就是沂国皇帝萧景逸身上的问题的。
萧颜汐既然大张旗鼓地传播这样的消息,证明乌惜文和明之武一定是在她那里发现了什么,以至于被她发现以后,才这般不依不饶。
杜衡洞悉了这一点,又实在等不及风玥的来信,便急忙进宫,去萧颜汐那里寻找线索。
他本就对萧颜汐有所怀疑,萧颜汐这一番动作,不过是恰好戳中了杜衡的痒处,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来找自己的理由罢了。
“竟是如此”,经过风玥一番点拨,何游才算是对萧颜汐这一波奇奇怪怪的操作有了认识。不过他还是难以置信,“就为了这么一个借口,她就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甚至不惜伤害两个无辜的人?”
一想到雪阁信中所写的明之武和乌惜文的惨状,何游就气得胸口发疼。他恨得目眦欲裂,恨不能立刻冲进沂国枫玉都,杀了萧颜汐那个毒妇。
“她想见杜衡,直接传召就是了。以萧景逸对她的宠爱程度,难道还会拦阻不成?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还要对乌惜文和明之武下毒手!”
风玥反倒显得很平静,并没有如何游一般义愤填膺,“也许她本不打算这样做,但乌惜文他们,却误打误撞的查到了摘星殿,将她的一些隐秘撞到了明面上,于是,她干脆借此东风,直接用他们来吸引杜衡的注意力。”
“等等”,何游越听越糊涂,“楼主,您刚刚不是还说,萧颜汐是要借乌惜文他们两个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吗?怎么突然又变成了吸引杜衡?”
风玥看着一脸迷茫的何游,颇有些忧愁地叹了口气,“看来还是不该夸你太早——刚还说你有长进,这一下子,又给打回原形了。”
“什么?”何游委屈,“楼主你刚还夸我聪明呢。”
“萧颜汐扣留乌惜文、重伤明之武,明面上是为了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她当然不知道乌惜文二人的身后是我们,但是以她的聪明,定然能猜出他们背后之人不是杜衡。”
“她想借此表明她的厉害之处,同时向我们投诚:你看,我本能杀了你的两个爱将,却并没有动手,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这是她的第一层意思。”
“至于第二层嘛,大约是她临时起意。”
风玥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努力揣测着萧颜汐这类人的心思,“她本来应该是想借助其他手段达到目的,但是明之武他们刚好送上门,于是她想着‘不用白不用,不如就先拿你们做实验好了’,所以,拿乌惜文做了实验。”
“我虽不知这满池的鲜血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但就明之武所说,乌惜文被救回来时容貌身形大变,便可猜出,这东西由来已久——萧颜汐把乌惜文丢进去可能是一时兴起,但她绝不会一时兴起去搞这么大一个血池。”
“根据雪阁不久前传来的消息,杜衡在带兵出发之前,曾和萧颜汐发生过龃龉——校练场上逼婚将军,真是头一遭听闻。”
“当时杜衡坚决拒绝,定是已经惹恼了萧颜汐。她也暗中窥视杜衡已久,想必也早就清楚,乌惜文和明之武二人混在杜衡的军队里。”
“虽然后来她很快明白过来,乌惜文和明之武他们,大概率是杜衡向其他势力所借调的人,并不归属于杜衡。但这并不妨碍她借此逼出杜衡。”
“毕竟,能允许他们两个掩藏在自己的军队里,足以说明他们两个对杜衡来说很重要。”
“所以,在抓到明之武他们之后,萧颜汐的第一个反应不是就地诛杀,而是扣押一个、放走一个。”
“后续,她又借乌惜文这个白白送上门来的‘药人’做了实验,顺便找机会将他放走,同时扩大事态,让杜衡收到消息。”
“如此,这一石二鸟之计,便成了。”
风玥呷了口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即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萧颜汐这个女人,当真是有几分钟离心那个老妖妇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