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很同情这对父女,甚至是觉得觉罗氏这是罪有应得!
她说:“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L别牵连那奴才家里人就行了。”说到这里,她立即换了一个说法:“这事儿不宜声张,阿济格的女儿L明珠的妻子,这身份实在是容易让人抓住大做文章啊,这事儿L放到民间,娘家和夫家都要被人指指点点的,这案子赶紧了结了吧,而且防止明珠的儿子迁怒要把那犯人的家眷看管起来才行。”
五阿哥说:“已经把那犯人一家包括犯人押到顺天府大牢了。这犯人选的这时机真是太巧了。今日八弟大婚设宴,明珠父子在八弟家喝酒,案发的时候都没回来。觉罗氏在宫里吃席,宫里的宴席先散了,她喝了几杯回来躺下睡着了,当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主子,屋子里院子里的婆子在躲在耳房取暖,以为她熟睡,也没人侍奉,留她一个在正屋。那犯人怀藏利刃直入后院上房竟然无人阻挡,听说是一刀毙命,极其干净利索。”
康熙跟梁九功说:“传令内务府,训斥所有的宫女太监,三令五申,在任何时候都要有两人以上的宫人陪伴在皇子皇女身边,一旦发现只有一人陪伴或让主子落单,必要从严治罪!”
梁九功应了,赶紧出去传旨。
五阿哥问:“汗阿玛,这事儿L……”
康熙就觉得这孩子笨,再次说:“朕刚才说了,秉公办理!”
海棠立即拍马屁:“汗阿玛仁爱百姓,只是亡羊补牢防微杜渐,贱籍是不是该取消了?”
康熙手上没停,给海棠夹菜,说:“取消贱籍谈何容易,昔日是否要取消人殉都闹过大战呢,史册上某些仁爱的君子,很多都支持人殉,哼!”他摇摇头,“不可伤奴婢的性命不单单是《大清律例》,以前的《大明律》《大诰》难道没有写,《大诰》甚至有二编三编,后来严嵩的儿L子严世蕃遵守了吗?别说他严世蕃,有权有势的有几个遵守的?谁不是草菅人命,甚至肉屏风,肉台盘,美人盂这些都是这人弄出来的。棠儿L你要知道,有些字面上取消了不是说没有了。”
“可是人殉后来就取消了。”
康熙问:“真得取消了?”
海棠想起来顺治去世的时候就有一个妃子殉葬,忍不住叹口气。“真是,世世代代的权贵都一个模样!”丑陋至极!
五阿哥这回明白过来“秉公办理”的意义了,跟海棠说:“汗阿玛说了秉公办理,妹妹,这对那父女来说是极好的了。”
海棠点点头,端起杯子说:“儿L臣敬您一杯。”
和康熙碰了一杯。
这名利场上的生态和自然生态一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然而会在某个时候,一个小虾米会因为一个偶然事件让无敌的大鱼折戟沉沙,最终是一鲸落万物生。
明珠在朝上几乎无敌,能称的上是算无遗策。这件事康熙一句秉公办理,明珠就会被索党群起而攻之,明珠再不是那个无敌的明珠了。
纳兰氏也因此由盛转衰,明珠的子孙家产成
了更大的大鱼嘴里的肉,这真是应了那句“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终究是吃进去的吐了出来,不过是吐在了别处。
顺天府的通判这会出了畅春园,一把抓住博启的手:“老弟,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博启说:“皇上的意思是秉公办理!”
“可,可纳兰家的两位爷如今暴怒,要让咱们把犯人交出来呢!”
博启说:“大人,这会晚了,要我说咱们这会就是紧赶慢赶也赶不回去,不如先在我们家住下,明日一早再回去。”
“是该如此,可,可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明珠大人那边得罪不起啊!”
博启看看左右,就说:“您要是不放心,和我在这里等着。”
“等谁?”
“我也不知道,先等,总有知道消息的人。”
这两人站在不远处,被侍卫看到就去驱赶,博启是威武的儿L子,威武就是其中一班侍卫的头子,自报家门后,侍卫就好说话了,但还是不让蹲在这里,再往远处蹲一蹲。
此刻这消息明珠一党中嗅觉灵敏的都知道了,今儿L他们大部分在八阿哥的家里喝喜酒,出了这事儿L,明珠家的奴仆来报信的时候惊慌失措难以掩饰,只要一打听就知道了。
只是这会大阿哥喝醉了,八阿哥在宫里,没个人拿主意,这群人跟没头的苍蝇一样赶紧找明珠,然而明珠的宅子就在海子边儿L,这是正黄旗的驻地守着皇宫的神武门,晚上戒严,这些人自然是去不了的。
此时明珠家里全是火把灯笼,杜富贵趴在墙头看了一会,踩着梯子下来,旁边的太监问:“杜爷爷,如何?”
“哎哟,他们家乱套了!”
有太监问:“他们家明日办事儿L,咱们家是不是要跟着随份子啊?”
杜富贵说:“这份子钱没多少,给了也就给了,但是这事儿L邪乎,杂家要去园子里问问主子,这事儿L太邪乎了!”
朱尔哈岱从神武门回金府去,刚进门就有侍卫说:“头儿L,明珠大人家的管家来借白布了,我把咱们这库里的都借出去了。”
朱尔哈岱说:“借吧,这种白事儿L是能帮一把是一把,总得让这位夫人走得体面些。说点难听的,路上看到个暴尸街头的,自己手里有俩钱帮着买个薄皮棺材也行,这是给自己积德的事儿L,能帮就帮。”
“头儿L你知道了?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不多,估计这事儿L宫里的几位主子也知道了。”
太后身边还有十一阿哥和舒宜尔哈,十一阿哥不回去是逃避读书,因为年纪大了,不能再赖在太后跟前,只能在阿哥所住着。此刻太后身边只有舒宜尔哈,听了这消息把太后惊着了!
“真的?刚才还见她呢?哦,她干过把人眼珠子挖出来的事儿L,这……菩萨都不原谅她,这看着也是个慈善的人,怎么办出这么没良心的事儿L来!”
太后赶紧搂着舒宜尔哈,也不知道她是怕吓着舒宜尔哈了还是自己吓着了。
太子妃好几天没休息好,早早地睡了?,她睡下后,也没人给她说这事儿L。倒是惠妃这时候是真着急,毕竟明珠是他儿L子倚重的人,然而惠妃尚且没发现这里面的波涛汹涌,就跟心腹说:“这也太倒霉了啊!真是令人想不到,刚才还坐在一起吃饭呢,这会就阴阳两隔了!”
左右的人问她:“要不明日一早跟大爷传信,请大爷和大福晋去他们家一趟。”
惠妃说:“这是应该的。”
八阿哥此时也听到了消息,他和八福晋刚才正在看礼单,猛然听到这消息,八福晋先埋怨:“真晦气,今儿L我们大婚呢,宾客回去就发生这事儿L,这是给我们找不自在呢!”
八阿哥微笑着说:“福晋,此时别人不会往咱们身上想。”随后他问马起云:“这事儿L后来怎么办的?宗人府和步军统领衙门怎么说?”
八福晋也说:“揆方的妻子是康王府的格格,明珠的夫人是英亲王的格格,这事儿L宗人府怎么说?”
马起云弯腰回复:“顺天府先去的,把犯人一家带走了!接着是宗人府去了,简亲王和五爷都看了,简亲王因为身子骨不好,托了五爷带着顺天府的人去园子里了,去的时候天都黑了,这会怕是回不来了,要等明日才知道消息。这事步军统领衙门没插手呢。”
八阿哥说:“这事儿L不该顺天府办,明日看步军统领衙门怎么说。”
他站起来走来走去,八福晋问:“爷,你想什么呢?”
八阿哥自然是想着怎么从里面捞取好处,听见八福晋这么问,笑了一下:“不管怎么说,明珠大人也是遭逢大难,他和夫人结发夫妻数十年,这会肯定难受。咱们两个如今也是一家人了,在外人看来,爷和你是从宫里分家出去了,该随份子了,以前这事儿L没办过,爷想着怎么随份子,再找个合适的机会安慰明珠老大人和纳兰家的两兄弟。”
八福晋真信了他的话,笑着说:“这有什么值得你深思熟虑的,其他几位爷给多少咱们也给多少。明儿L我去问四嫂……哦,四嫂不在这里住,她带着孩子住园子里。我去问问太子妃,再问问大嫂子!”
八阿哥就夸起来:“福晋真是贤惠啊!”
八福晋羞涩地推了他一把,马起云悄悄地退出来再关上了门。
唯二住在阿哥所的十一阿哥这会昏昏欲睡,他的太监在外面说了几句话,然后几个人围在他炕边。
十一阿哥睁开眼,看着几个人蹲在炕边,不解的问:“这是干吗呢?”
其中一个说:“爷,我们有消息跟您说,证实了的。”
另一个说:“好消息!”
第三个说:“您要心想事成了!”
嘛玩意?!
十一阿哥皱眉:“有话说呗!”
“等药来了我们再说。”这是怕十一阿哥撅过去了。
十一阿哥冷笑一声:“这是把你们爷看扁了,什么大风大浪爷没遇到过。”说着抱着被子坐起来,问:“让爷心想事成
的好消息?让爷猜一猜,爷有件事确实心心念念,明珠家的宅子要卖了?”
三个人一起摇头,其中一个说:“虽然没到这一步,也差不多了。”
这时候一个太监端着药进来,“不热不凉,刚刚好。”
其中一个说:“药来了,奴才就说了,明珠夫人没了,今下午接近于晚上的时候没的,被刺死了。”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啊!”十一压根用不着药,“仔细说。”
四个太监说了一遍,十一阿哥眯着眼睛想了一会说:“明珠就算是死期不到,想好好活着也难了!”老匹夫,你终于倒霉了!
“这老东西该有今日!”六阿哥怀里抱着弘晖,和四阿哥十四阿哥坐在炕上说话。
外面四福晋指派人送来点心瓜子,一肚子话要说的十四立即把人赶出去,急不可耐地问:“这事儿L将来会怎么样?”
四阿哥能看明白一些,但是他不打算跟十四说,十四年纪小,得到些推断就忍不住卖弄,一旦卖弄被汗阿玛知道了不是好事儿L。
六阿哥到底没四阿哥敏锐,只说:“明珠势力大,他媳妇这事儿L是一把伤他的刀,索额图要是不握住捅他几下才不正常呢。这事儿L要看明珠如果扭转局面吧!只是明珠得意的久了,早晚会有跌跟头的时候,上次大战押运粮草,后来的处置对他来说几乎跟挠痒痒一样,没伤筋动骨,这次就不知道能不能让老东西再过一关。”
四阿哥想了很久,只说:“走一步看一步,此事不能急着判断。”
十四阿哥看着两个哥哥:合着你们两个就这些?这些我也知道!
他还指望听些更劲爆的内容呢,没想到是这些!
“问你们还不如去问姐姐呢!”
此时海棠和五阿哥在园子门口说话,五阿哥说:“此事与咱们无关,不用掺和。”
海棠说:“我是这么想的。”
五阿哥扶着海棠上车:“我就说你今儿L住下吧,还非要回去。”
海棠说:“也没多远,走几步就到了。”
说着海棠上车,盐宝在车窗口对着五阿哥:“汪呜!”
“走吧,盐宝要保护好你主子。”
“汪呜~”
马车出了园子,差点冻僵的博启碰了碰通判:“大人,起来,机会来了。”
侍卫们勒住了缰绳,马车停下来。
海棠掀开帘子,博启跑来说:“奴才给您请安,您最近可好。”
“我一直都好,舅舅久等了。这位是?”
通判说:“奴才王国安,汉军旗人,世居辽东。”
博启说:“王大人一向尽职尽责,奴才跟着他学了很多,王大人平日里也照顾奴才。”
王国安说:“应该的应该的。”
海棠笑了笑,明白了这里的意思。就说:“汗阿玛因着今日之事对金大人很不满,这事儿L若是步军统领衙门来管,你们就麻利地移交,毕竟该他们管,要是明日后日他们不来接手,你们
要秉公办理。王大人今日是第一次面圣吧?颇为沉着冷静,将来必定前程似锦。”
海棠在“秉公办理”四个字上咬了重音。
说完跟博启说:“天太冷了,舅舅早点回去吧。”
博启拉着王通判退了几步,马车重新动起来。
都是官场上的老油条,王通判立即拉着博启的手说:“老弟,哥哥谢谢你,回头事儿L成了必有厚报。”
“哪里哪里,这是老兄你的鸿运来了,走走走,外面太冷了,先去我家休息一晚,明一早去京城。”
海棠搂着盐宝的狗头,她能为这对父女和那个家庭做的就是这些了,有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的无力,无力的感觉让她在车里重重地叹口气。
盐宝的脑袋在她怀里动了动:“汪呜?”
“没事儿L,趴着吧,咱们一会儿L就回去了。”
车子到了郎惠园外面,侍卫们护送车子到了前院,太监和侍女们出来接着,车子一直到了内院海棠才下车。
扎拉丰阿已经睡了一觉洗了一回澡了,这会正在灯下练习工笔花鸟,看她回来了到门口接着。
“奴才以为格格今儿L住在娘娘那了呢。”
海棠叹口气:“本来想住着,但是明日必有人上门,所以今日就回来了。”
扎拉丰阿不问她外面的事儿L,就询问:“用过晚膳了吗?”
“嗯,陪着汗阿玛用过了,就在吃饭的时听到了一件事儿L,胃口就不好了。明珠的夫人被刺了!”
“哦!这是大事啊!索相爷今儿L晚上睡不着了啊!明日朝堂上就热闹了。”
“是啊!这就是我说的明日有人要来的原因,你明日没事儿L别出去了。”
“奴才明白了。格格今日还要看书吗?”
“嗯,看一会再睡吧。”
“奴才和您用一个书房吧,省得再多烧一个火盆了。”
海棠无可无不可,然而海棠晚上频频出神,看不进去书。
第二天是个小朝会,并没有人对昨日的事儿L有什么表态,更没人出面弹劾明珠一家子。
大家都知道这是先积蓄实力,并不轻易出手,目前的第一战场在顺天府。
金世鉴醒来后第一时间把下属骂了一顿:接这个烫手山芋干吗!?
府丞说:“是他们家的下人先来报官的。”
金世鉴说:“他们是旗人,就不归咱们管,你怎么就同意他们去了?”
府丞说:“当时也是迷了窍了,一听说是杀人的大案,哪里想那么多,直接冲过去了,而且还近,没想到这是个烫手山芋!这接下来怎么办?”
金世鉴说:“先移交给步军统领衙门!”
结果步军统领衙门的九门提督出去巡视了,下面的人不敢交接。
步军统领衙门的官员就敷衍顺天府的人:“这事儿L等我们大人回来了再办。”
结果九门提督跑得没影子了,半日不回衙门,可是纳兰
家的人催着交出凶手,顺天府的通判不交。
明珠虽然没以前那么威风八面了?[(,但也是个得罪不起的人物,先是差了管家来索要犯人,结果顺天府的通判死活不交,说是与律法不符,哪有不经过审问就把罪犯交给苦主的,而且这苦主有权有势,极有可能会滥用私刑。
结果明珠的亲弟弟索尔和来到顺天府,明珠的弟弟索尔和惠妃的父亲索尔和是同名,然而两家的地位简直是云泥之别。
金世鉴实在顶不住纳兰家的压力,让交出罪犯,然而一贯圆滑的通判是死活不交,让整个顺天府都觉得这人是吃错药了。
这通判也说了:“这案子是皇上跟前挂了号的了,要是这犯人有个三长两短,皇上问起来,咱们怎么交代。”
移交犯人给纳兰家毕竟不合法,金世鉴就有些犹豫,他昨日没见康熙,但是知道这通判是见过康熙的,也就生出三分畏惧来。
此时索尔和也知道这案子复杂棘手了,不提要提走犯人的事儿L了,但是要求顺天府看好了这烦人,不许犯人出其他的意外,不许这烦人见其他人,提了一堆的要求后赶紧回去和明珠商量。
此时明珠家里已经摆上了灵堂,来吊唁的人不计其数,很多人都想混进去,然而门子们也是火眼金睛,没点身份地位的还真的进不了明珠家的大门。
索尔和跟明珠说:“大哥,你先别难受,这事儿L有点不对劲!嫂子是宗室女,怎么不见宗室来人啊!”
明珠确实很悲伤,再想不到自己夸了一个丫头,夫人就挖了人家的眼睛,两天不到,夫人就因此殒命。这一切的起源就是他夸了个丫头!他从昨日到如今还恍恍惚惚,此时听到弟弟这么说,老狐狸立即反应过来了。
“对对对,宗人府该来人的。”昨日出现意外,简亲王和五贝勒爷都来了,就算是简亲王身体不好不经常出门,五贝勒爷这个吃遍了京城红白席的人怎么不出现?
明珠瞬间从背后生出一股子寒意,冻得他牙齿打战,他一把抓住弟弟的手说:“要出大事儿L了!”
京城的官员们也看着呢,那些不入流的小官想混进葬礼上露脸结交权贵,明珠的党羽急不可耐地拜访,但是那些位置高且方向敏感的人发现不对劲了。
当天下午,康熙看着太监把装大衣服的箱子抬来,打开盖子,里面是弹劾明珠的折子,这仅仅是一小部分。
康熙问:“大阿哥呢?”
大阿哥中午才醒酒,他就在京城,醒来就跑去见明珠了,两人说了许久的话。
康熙又问:“八阿哥呢?”
八阿哥一早就去明珠家里了,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新婚第二天就跑到热孝中的人家拜访不吉利的这回事儿L。
康熙的手敲了敲桌子,对太监们说:“收起来吧,都收起来吧。这些玩意没功夫看,先堆着吧。”
太监们抬着大柜子出去了,康熙问梁九功:“太子呢?”
梁九功低头说:“步兵统领刚才来求见太子,太子爷正在召见他。”
康熙微笑着摇摇头,站起来到门外去了。
门外天气晴朗,就是风大,北风一吹,吹到哪一处皮肤就跟刀子割肉一样。康熙也有些感慨:明珠,这个陪着平三藩收台湾征讨准噶尔的大臣,要以这样不体面的模样从庙堂离开了。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