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鑫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沉积许久的委屈、恐惧，顷刻之间，全部爆发出来。
    “他们、他们简直是魔鬼！”
    一席人听着张鑫开始讲述工业基地的故事。
    大降温到来时，他们整个家属院互相帮助。
    谁家缺吃的，谁家缺穿的盖的，都有好心邻居给送上。
    两代人生活在这里，邻居们既是同事，更似亲人。
    互帮互助早已刻在骨子里。
    谁知没过多久，来了一伙黑社会。
    当天，就抓了小区里最有威望的两个人，当场分食掉了。
    大家都是老实人，哪见过这样的场面，自然吓得不轻。
    接下来，便是一天更比一天残忍的残暴统治。
    暴徒们将所有人家里搜刮的一干二净，并驱逐至厂房区。
    大家被逼迫在办公楼里，过着集中营一样的生活。
    所有物资被这伙人占领，仅分配极少的量给他们。
    所有女性无论老幼，一概被强占。
    在此等苛刻的生存条件下，还要被压榨劳力。
    外出寻找物资、伐木、凿冰采雪、拉货、制作弹药。
    他们牛马不如。
    吃不饱睡不好，却要大量做工。
    恶徒们全然不在意他们的性命，只管压榨。
    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去。
    说到这里，张鑫又开始大哭。
    “我的老妈、老婆、女儿……全都、全都被！”
    他捂住嘴巴，全身颤抖不已。
    梁右文在旁轻轻拍抚安慰。
    众人沉默，静静等待他继续讲述。
    “不是没有人反抗，可是这些人，是恶魔，是禽兽！他们没有人心！”
    “家属院里人际关系繁杂，人们都是亲朋好友，或是姻亲。没有人是独善其身的。他们利用厂里的资料，摸排清楚了所有人的关系网。”
    “谁反抗，他的亲人、至交，会被当面烹宰，并且会逼迫他吃下去！”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人们都备受摧残。
    “前期，还是有一些人反抗的。每当这时，便会有公开处刑大会。家属院里人人都认识啊。大家都亲眼看着这人的亲友被当众分食，被喂到他嘴里。”
    后来，渐渐的不再有人反抗。
    一个个小心度日，惟有听话，不停做事。
    恶徒是不做事的，所有的精力都用在盯人上。
    所有人没有一刻清闲，没有一刻隐私时间。
    私下多说两句话也会被公开处刑。
    试图自杀的人也会被同样惩罚。
    “直到现在，每日做工，喝一小口米汤，吃一些自己挖出来的观音土和树根。每天低着头小心做事。”
    “已经不知道时间，不知道身边是谁，不知道家人何去何从。”
    接着，他猛地抬起头。
    “家人！惨了！我这样跑出来！我的家人！我的家人！”
    张鑫突然起身，拔腿就跑，嘴里不停念叨着。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尊义一把拉住了他。
    “你的家人全都没了。”
    这样的消息，竟不算是坏事。
    他仿佛泄了气的气球，瘫坐在椅子上。
    “是啊，我的家人全都没了。我好像知道。”
    “我本来打算自杀来着，然后、然后、一直被驱赶着不停地做工，我没有时间去死。”
    “家人们都死了……都死了……”
    “这是好事，是好事啊。我不会牵连到任何人了。”
    他目光失了神，仿佛魂儿被抽走了。
    在场大家沉默不语。
    难以想象张鑫经历了怎样的惨痛经历。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恐怕都受伤很深。
    方陌小心试探，看看能不能再多问点什么出来。
    “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有多少人？”
    张鑫扶着面前的桌沿，努力使自己提起劲儿来。
    他慢慢坐直，继续讲述。
    在做工时，听到监工之间的闲聊，得知他们原本就是地痞无赖。
    末世前，由于郭嘉扫黑除恶，他们正从自己作恶的村子跑出来，四处逃窜。
    来到这工业区，也是因为厂区大而空旷，利于藏身。
    他们白天就在无人的厂房逃窜休息，夜间溜门扒户。
    不敢明目张胆，也不敢太过招摇。
    基本上打一枪换个地方，在许多家属院中流窜作案。
    偷也是偷些吃的，糊口度日，因此一直没被发现。
    过了没多久，便是大降温极寒到来。
    这伙人因为寒冷，四处流窜的全都凑到了一起，抱团取暖。
    本就是恶徒，凑在一起自是出不了什么好招。
    地痞无赖擅长的那些坏事，一行人一拍即合，开始作恶。
    从一开始就是毫无后顾之忧。
    是下了死手干坏事的。
    很快便物资充足，吸引来了更多原本黑暗势力团伙下的恶人。
    现在整个团体有三十余人。
    自郭嘉发布鼓励抱团取暖，他们便正式给自己起了名字叫青狼帮。
    前一阵子，更是将城南的烧雪中心和交易中心也暴力霸占了。
    听到这里，在场人有点震撼。
    他们都见过烧雪中心有军人驻守，真枪荷弹。
    那是会真开枪的。
    张鑫说：“他们有土枪，加上小作坊生产的弹药。”
    青狼帮出动二十余人，人人配足枪弹，一战拿下烧雪中心。
    官方大概是无意将资源——人力资源或武力资源，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直接弃了这里的烧雪中心和交易中心。
    张铁棒不解。
    “不就是一套烧雪设备吗，作为有规模的基地好好跟官方申请，会直接发给你的啊。”
    “青狼帮虽然规模不小，实力和物资都不差，但他们是靠奴役平民。官方不可能认可这样的基地，他们自己心里也清楚。”梁右文说。
    “这样的组织，不能留。”
    久未发话的尊义，突然出声。
    语气坚定，其他人也默默点头。
    方陌起身。
    “我去交易市场打听打听，换武器。”
    尊义：“我有一些武器，等我取来。行动带上我。”
    张铁棒和梁右文则是召开基地大会，请大家集思广益，筹备袭击青狼帮的行动。
    张鑫就留在基地休养。
    众人散去，莫可可想为张鑫看看伤势。
    “你过去是做什么工作的？”
    张鑫小心回答：“我是化肥厂的技术员。”
    “肥料的开发与优化，工艺控制方案和实施，原材料的选配、检测工作什么的。”
    “原本我们厂区家属院还联合计划种地呢，当时我写了一些针对极寒天气的肥料配方，可是很快就……”
    听到这里，莫可可决定带张鑫去官方基地。
    先检查身体情况，再看看是不是基地需要的人才。
    马教授帮着检查张鑫身体，连连摇头。
    这已经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身体，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好的。
    严重营养不良的影响下，肠胃功能很差，贫血严重，估计肝脏已经受损，需要长时间慢慢调理。
    长期在昏暗环境下做工，眼睛畏光严重，由于眼肌持续收缩，导致角结膜病变，中央视野已经缺失。
    腰椎颈椎损伤。
    寒气对肺部的伤害。
    口腔食道由于饥饿，胃液倒流的灼伤等等。
    此外，还有很多外伤。
    脚腕被铁链长期磨的地方已经露骨，皮肉不再生长。
    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肋骨也断了几条。
    整个人破碎不堪。
    不知道能活多久，身体每一处损伤都有可能随时爆发病变。
    马教授和莫可可看着一堆检测报告，无语哽咽。
    一个活生生的人，竟被折磨成这样。
    张鑫疲惫的笑笑。
    “遇到你们，真的很感激，我一定是上辈子积了大德。”
    “可以的话，我想要些纸笔，这些天，我把青狼帮的详细情况，还有我之前研究的极寒天肥料配方，都记录下来。”
    方陌在交易中心泡了一整天。
    一方面，她认真打听了热武器在市场的流通情况。
    另一方面，记录了各种刚需物资的兑换比例。
    粮食、药品、净水作为通用物资，家家都想要。
    只要手持这等物资，基本什么都可以换得到。
    有的是中介二道贩子给你想办法。
    另外，也有一些偏门物品，有小范围的固定市场。
    如，护肤品、小雨衣、烟酒。
    可见有钱人的生活品质还是和平民有一定距离。
    至于能源原料，例如木炭燃油等，没有人能出价高过官方。
    因此这类物资渐渐不在市场流通，都自动去官方摊位了。
    方陌在所有二道贩子处都留下了需要热武器的信息，当然，也顺搭着提了需要玉石。
    她表明自己是城西的二道贩子，手里信息丰富，要什么都可以满足。
    贩子见贩子，惺惺相惜，都热情的帮她寻找打探。
    这么一天打探下来，竟有别的收获。
    一个贩子找上方陌，悄声透露讯息。
    “城南一个帮派老大过几天要过生日！手下的小弟要寻些好东西给老大祝寿，他们有你要的东西，你看看！”
    方陌整个来了精神，不会这么巧吧？
    对方提供的物资是土枪及弹药，还有化肥。
    错不了！就是她们要找的人。
    需要的东西……
    刚哥小药丸、比基尼、制服、兔耳发卡……
    方陌眉头紧皱，简直没眼看。
    贩子小声：“这些东西，没什么价值，可是不好找啊！”
    方陌收起单子：“我来想办法，明天交货，帮我联络吧！”
    除了这一个贩子有城南土枪资源，其他没有收获。
    意料之内。
    消息放出去了，大熊基地的人知道方陌在这里寻了一天武器就够了。
    中介贩子们互相口风紧得很，信息就是他们的口粮。
    没有人知道方陌最后有没有换到想要的东西。
    到时直接从空间挑些武器出来，说是换到的就行了。
    这边张鑫尽自己所能，细细画出了工厂区布局。
    包括青狼帮成员生活区，物资库房，作坊等。
    从痛苦凌乱的记忆中，努力拼凑。
    回想帮派的盯梢方式，轮班时间。
    全部详细记录了下来。
    方陌傍晚来到水果村医务室，询问张鑫。
    “青狼帮的老大最近要过生日，你知道这事吗？”
    张鑫使劲回想。
    这种事情，自然和他们这些被奴役的苦工没什么关联。
    他闭上眼，试着回到做工时刻，努力回想盯梢成员的闲聊。
    “生日……帮派老大……狼哥寿宴，要把手底下那些妞好好打扮打扮，成天灰头土脸的看着倒胃口……好像有这么说过！”
    “那就对上了。”
    这一刻，确认过生日的就是青狼帮。
    “庆生这天一定守卫松懈，也许，可以趁这个机会将他们一举拿下。”
    方陌正准备去大熊基地，通知他们这个消息。
    马教授和莫可可有说有笑的进来了。
    “小方，正好你在，有好消息！”
    “今天，我们把张鑫写的一份控诉书提交给了夏市军部。正好最近成立民间巡逻队，有意整治这种公然行恶的组织。军部决定出手剿灭青狼帮！”
    方陌愣住，这……
    那他们不用动手了？
    莫可可跟她说：“军部繁忙，分身乏术，人力有限，本无暇顾及这些邪恶组织。听说大熊基地本意出手，决定和大熊基地联手。”
    军民联手，是个好事。
    两人忙去大熊基地传达消息。
    路上，方陌随便从空间揪了两把步枪，两把手枪出来，相匹配的子弹两盒。
    就这些吧，再多就不好交代了。
    到达大熊基地，尊义也在。
    基地成员团团围了个圈，方陌和莫可可也钻进人群，一探究竟。
    尊义面前摆了好几把枪，正在一把一把给基地成员介绍怎么使用。
    方陌不理解，并且大为震撼。
    看见铁棒也在人群里，她悄悄过去问。
    “他哪来这么多枪啊？”
    铁棒摇摇头。
    “不知道，没人敢问。”
    无言叹息。
    有的人，仅用个人气场就能让人不敢问来龙去脉。
    不像自己，还要在交易中心演一天戏，才敢把手里这些东西拿出来。
    她上前交出自己准备好的枪械。
    “这是我今天换来的，铁棒，五百斤大米。”
    众人惊叹。
    领导的朋友太有实力了，这么多枪弹，一下子感觉基地提升了一个档次。
    “陌陌！你也太厉害了吧，华国境内，真枪荷弹，真被你搞到啦？”
    “害，这不碰上了嘛。说是银行的枪。”
    瞥了一眼尊义，看到他看着枪，张了张嘴，然后没吭气。
    怎么，自己哪里有疏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