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婶子笑眯眯道:“小凝秋,依我看,是你看不清楚状况吧。你大姐是招婿,不是嫁人。说难听点,根本没有哪个正常男子愿意入赘。但凡入赘的,都是那种很差劲的男儿。好男儿不可能做赘婿!你们家不就是缺一个成年男子嘛,招回来放家里供着就成了。你阿娘要求多多的话,你大姐就算再美丽贤惠,也招不来才貌双全的男子呀。说真话难听,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说完,她吸溜鼻涕。
最近深秋,天气愈发的凉。昨天夜里,她与丈夫大吵一架,被他一脚踹下床。她痛得龇牙咧嘴,在地上铺了薄薄的一张床单,将就睡了一晚。
结果早上起来,着凉了。着凉归着凉,家里的活儿还得她来做。
比起寡妇许娘子,她觉得自己的日子更苦。许娘子的家务活和田地里的活,都有闺女们帮忙。她是有一个丈夫,却是一个四体不勤的懒汉。光想想,心中就气苦不已。
“才不是!我阿娘说了,我大姐的未来夫婿一定是才貌双全!”
苏凝秋双手叉腰,气鼓鼓的回怼。
阮小娘见卢婶子惹小姑娘生气,忙充当和事老:“一个人的际遇呀,自有老天来定,姻缘更是如此,半点不由人。迎春是一个好姑娘,保不准真能觅得佳婿。”
她嫁过来有两年了,对村中的大小事算有足够了解。她对许娘子,是打心眼里佩服。
一个寡妇撑起一头家,抵挡婆家的各种无赖剥夺,独自抚养五个孩子,全然没有落魄,日子竟然越过越好。
这份本事,没有哪个寡妇比得上。或者说,正常的夫妻家庭,也没有做到这样好。
“哪能那么容易,我活了半辈子,就没见过入赘的男子有好的。不是矮穷矬,就是缺胳膊缺腿。总之,许娘子说什么,能为她大闺女招到才貌双全的男子,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哈欠!”
卢婶子一顿嘴臭输出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鼻涕都流出来了。
她直接捞河里的水洗洗,把鼻涕都洗到河里去。
其他人见状,急忙收起湿衣服远离。
苏凝秋早在听他们把话题转移到大姐身上时,就加快洗衣服的速度。这会儿,基本洗完了。她把衣服和木棒撂木盆里,端起木盆,便起身离开。
“诶,凝秋呀,桂花婶我可没认死理,就是嘴巴说说而已。后面都是你卢婶子嘴贱。”桂花婶不顾卢婶子的目光,突然朝离去中的苏凝秋喊道。
卢婶子又啐了一口水到河里,“桂花,你男人孙富贵,不就是得了她们家建新屋子的活计吗?用得着跟一个小姑娘小心翼翼!”
桂花婶扭头,连忙端起木盆,离这缺德娘们三步远。
“好好说话,我知道你家男人没能得到这份营生。你心中不忿,也不至于这般,平白让人恶心。”
桂花婶的丈夫孙富贵原本没能得这份差事,因为他本事有点偷奸耍滑,虽不至于过分,但并不是最佳人选。
村长原先并没有答应。他出面给许娘子招工匠,自然要替她掌眼,找来能工巧匠。
最后是桂花婶的公婆出面,一番恳求陶村长。而孙富贵又举手发誓说绝不偷懒,绝不做缺德事,陶村长这才点头答应。
至于卢婶子家里的那位,天天跟个大老爷们似的,懒得动腿脚,根本连争取都不能。卢婶子昨夜与他干架,也是因为这事。夫妻俩大吵一顿,也没能成事。
她嫁给卢大头真真是为奴为婢,辛苦半辈子。
苏凝秋回头,看着她们俩打嘴架,摇摇头,轻叹一声,便加快脚步回家。
苏凝秋走在路上,忽然瞧见不远处有一辆朴素的牛车,缓缓进村。前头赶牛的并不是阿牛叔,这让她感到有点奇怪。
她眯了眯眼,总觉得坐在牛车上的人,有些眼熟。
她快速上前走了一小段路,居然是阿爷阿奶他们!其中一个人半躺在苏老婆子怀里,双腿平摊,一条长腿被木板固定着,竟是多时没有回青石河村的苏诚!她的大堂哥!
如今苏诚脸上长满黑色的胡茬子,身上的青衫没有从前的飘逸,起了许多皱褶。整个人憔悴了许多,曾经的自傲、目空一切的样子荡然无存,颓丧得很。
苏凝秋突地打了个抖,连忙掉转头跑。
“阿娘!阿娘!大堂哥回来了!”苏凝秋一跨进院子的大门就喊,整间破茅屋都听见了。
“你大堂哥回来就回来,你大声嚷嚷做什么?在客人面前失礼了。”许娘子数落道。
此时,她身边跟着刘昌。不知道什么原因,刘昌刚才仔细参观她家厨房,又仔细打量她们家的水缸。
苏凝秋尴笑了一下,随后脆声打招呼:“刘伯伯好。”
“小凝秋好啊,小姑娘长得愈发水灵了。”刘昌赞了一句。
许娘子生的四个闺女,虽是乡下姑娘,但五官漂亮,一双眼睛最是水灵,没有一个丑的。并且肉眼可见,皮肤日渐白皙,乌发如云,是越长越漂亮。
因为四妹和卿宝的缘故,他们两家又一起吃过全狼宴,苏凝秋心中早把刘昌当成熟人。
这时,她毫不避讳,对许娘子道:“我刚回来的路上,看到阿爷阿奶他们坐牛车回来。大堂哥躺在牛车上,腿被包扎着,看似伤势严重。而且,我在溪边洗衣服时,听村里的大婶们说,因为大堂哥的事,阿爷阿奶赔了五十两银子。后来给大堂哥治腿,又付了不少银子呢。我就有点怕。”
“咱们家不是盖房子嘛,他们知道咱们家有钱,不得来要?咱们跟他们家在衙门里没能断亲成功,是否要给些银子出去?”
许娘子蹙眉:“他自己若洁身自好,根本不会招来这等祸事。他们想要钱,门儿都没有!他们日子好的时候,就没帮衬过咱们家。行了,不需在意他们家。他们家一屋子乌烟瘴气,做的事也不好。咱们知道以后,平白生气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