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对几个儿子道:“你们几个把老头子的尸身抬回家去,好好安葬,此事休得再纠缠医馆。”
她一边用枯瘦的老手抹眼泪,一边把白布重新给老头子盖上。她不想老头子死了都不得安宁。
三兄弟由蒙大赦,立刻去抬担架。
邓大沉默半晌,心中权衡利弊。
显然,他明白,如果他不善罢甘休,死老太婆一定会把真相爆出来,到时他落不得好下场。
再者,他考虑到杨县令要仵作验尸,一旦验出来,那么他就犯下大不孝之罪!很可能吃牢饭!
他思量过后,不情不愿地慢吞吞挪过去。
四兄弟一同抬起躺着尸体的担架……
“且慢!”
杨县令威严的声音一出,邓四的手一抖,担架失去了平衡,一角落到地上。
其他三人为了保持平衡,被迫重新把担架放回地面。
老婆婆用恳求的目光看向杨县令,“大人能否网开一面?”
杨县令公正无私地道:“老人家,听你们的意思,你丈夫的死,属实与医馆无关,本官说的对吗?”
老婆婆点头,歉疚地道:“是他们的不是,叨扰了医馆,又劳烦了大人。”
杨县令道:“医馆的人已经报官,事情总要有个水落石出。邓大他们既然明知道自己的爹身死与医馆无关,却抬尸身来讹医馆的银子,这是有违我朝律法的行为。他们不可以就这么回去。”
“什么!”邓大反应最大,他不敢对杨县令发难,转而对老婆婆怒目而视:“死老太婆,你要害死我!”
他一把抓起原先给老婆婆坐的凳子,举高就要砸到老婆婆身上。
立刻有两名衙役上前拔刀阻止。
邓大盯着面前的两把大刀,刀刃锋利,在日光下泛着白锐的寒芒。
当中一名衙役怒喝:“不得放肆!”
杨县令看都没有看邓大一眼,看在老婆婆通情达理的份上,依旧态度平和,对老婆婆和柳枝进行普法教育:“知情不报是包庇罪,同样要受到刑律处罚。”
老婆婆大吃一惊,陷入两难:“这,这……”
一旁的柳枝听到竟是这样,恨不得一嘴巴全部说出来。
她苦口婆心地劝老婆婆:“娘,你还犹豫什么?大哥根本不值得你包庇!他只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继续为难咱们,还不如让他坐牢算了!保不准还能保住他的那条手臂。反正家里根本赔不起大哥欠下的赌债。”
得了,很多话都说出来了,杨县令的脑海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真相模型。
邓大少不得被围观的人指指点点。
老婆婆神色为难之际,邓大对柳枝骂道:“你闭嘴!不想被卖去窑子,就给我安分点!”
柳枝满脸羞愤。
老婆婆气到不行,浑身发抖,“你,你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她好歹是你妹妹!”
邓大凶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又如何!”
哪有亲哥哥会有把自家妹妹卖到窑子去的想法!邓大的话,震惊到众人,而他自己浑然不觉,好像把自己妹妹卖到窑子去,并不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可见,这事是他心里早就有的想法。
老婆婆手中的拐杖重重捶地,“造孽啊!老邓家怎会有你这样的后代!”
“娘,你看看大哥对咱们的态度!大哥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真是受够了!明明就是他害死了爹!你要是不说,我来说!咱们今天不管说与不说,都落不得个好,大哥不会有半点感激。”
柳枝的那一句“是他害死了爹”,传到大家的耳中,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柳枝!”
老婆婆着急地叫停她,不过没有用。
“大人!”
柳枝浑然不顾老婆婆语气中的阻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昨天傍晚,赌坊的人直接闯进家门。他们说我大哥在赌坊赌输了钱,借了赌坊的一百两银子,不还的话,就要砍掉大哥的手臂。”
说到这里,她凄凉一笑,“大哥说要把我卖给他们抵债,要强行将我带走。我以死相逼,他们仍然不依不饶。我爹看到这一幕,胸痹发作,倒地而亡。他们看到我爹死了,才肯离开。”
“大人,我爹的死根本与医馆无关!他是被我大哥活活逼死的!”
柳枝一说完,人群中有人惊呼:“天啊!太可怕了!”
“生生把自己的亲爹气死,不但没有丝毫愧疚和难过,还抬来尸身来医馆讹银子,这人太道德败坏了!”
“这种人天理不容,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众说纷纭,邓大心绪激愤,震天一声怒吼:“你胡说八道!”
他冲上前去,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拖着打,“你个贱蹄子!想要害死我!我让你先死!就该一早把你卖到窑子去!”
“啊!啊!啊!”柳枝尖叫,头皮被扯得生痛。
“岂有此理!欺负姑娘!”
卿宝离得最近,第一时间跑去,使出飞毛腿。
“嚯!”
“啊!”邓大的腿弯被踹了个正着,双膝直蹬蹬地跪倒在硬邦邦的地面,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听着都觉得痛。
“你找死!”邓大伸手一抓,扑了个空。
卿宝知道他是一个恶人,踹出飞毛腿后,一溜烟躲到师父身后去了。
疯无害见他扑过来,一眯眼,手中弹出一道凌厉的气流。
“砰!”
邓大脚下似被什么绊倒,整个人扑倒在地,吃了个狗啃屎。
虽不是真的啃狗屎,但是戏剧化的一幕出现了。
一条黄毛大狗站在医馆的石梯级上,抬起一条后腿撒尿。
淅淅沥沥……淋了邓大满头。
邓大还以为天空突然下雨了呢,一抬头,看到黄毛大狗的脏屁股,随后被狗尿淋了满脸。
“哄……”
全场顿时哄堂大笑。
“哈哈哈……”
很多人笑得前仰后合。
卿宝捂着笑痛了的小肚子。
杨县令本来要下令将人拿住,看到这情形,端肃的脸忍不住露出笑容。
“噗噗噗……”
邓大大受刺激,慌忙爬起来,抬袖一抹脸,不断吐口水,企图吐出嘴里令人作呕的尿骚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