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盘龙枪
作者:一个小坑   办公室的滋润2最新章节     
    农耕时代,土地对农民来说,视作命根子的存在。
    尤其是这西北大地,虽有漓江晚秋春城飞花,但也有千里沙漠万里黄土,在辽阔的西北大地种上一点粮食很不容易。
    三月连绵下了几天雨之后,土地湿润了不少,正是农耕的好季节,县学办额外给在学期间的学生放假三天回家帮忙农耕。
    每家每户都开始忙碌着耕种,杨元庆本还打算叫几个同学回家帮忙,现在都不好意思开口了,只能自己回家给母亲扶了三天的犁。
    这三天一直和母亲相伴,没有那三个少年同伴,又脱离了刚树立起的童真之心,回到那个二十几岁的成人心态,还带着个天凉冷个秋的悲天怜人情怀。
    黄昏,杨元庆站在黄土坡上,望着夕阳无限好的千里黄土,缓缓吟道:“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冷个秋。”
    “这词是谁写的?”
    自从摸到了‘感知’之后,杨元庆还从未被人这么近身还没发现过,背后猛不丁的一句话,吓得他连忙回身一看。
    只见一灯背着个包裹站在身后,视线也跟着他注视着天际的残阳。
    一灯此次离开之后,本打算先回龙虎山祭拜下祖师爷,见一见掌门师兄,告诉他们,自己近来在丁州收了个弟子,是个根基上佳悟性上上佳的弟子。
    一灯离开了几天又替杨元庆着急,生怕耽误了他学武的最佳年纪,马不停蹄的找老友要了枪法就回来,龙虎山也不回去了。
    也不知自己那傻徒儿若知道自己这么一心替他着想,会不会对自己说声:好人一生平安。
    一灯站在杨元庆身后,轻声喃喃:“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自夏朝之后,天下局势动荡,中原几经沦陷,文学落败,再无大夏之盛况。多少年没过这等好诗词了,你哪里学来的?”
    杨元庆缓过神,见一灯一直盯着自己不停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下,道:“上月一个乞儿经过时念叨的,弟子觉得很应景,便记下了。”
    夏朝崩塌以后,中原诸国林立,各国之间彼此相互攻伐,这征战数十年,也不知有多少昔日的王孙贵族、权臣公子亡国之后沦落风尘,他们有才而穷困潦倒,有学而无处治世。
    能写得出这种‘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冷个秋’的境界的乞儿,想必前半生应该也是个大人物。
    唯有这种人,才有这等意境和感慨。
    一灯一念闪过,从肩上解下包裹,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了他。
    杨元庆来到这世上的时间才短短月有余,对这世间的传世诗词歌赋还不清楚都有哪些,虽然他并不介意把前世的诗词名句搬来这一世当作传世佳肴,可又生怕引用错被人当作窃词的下流人士。
    见一灯没有在这诗词上纠缠,心中松了一口气,接过泛黄的书册随便翻开一页看。
    一幅极为熟悉的画面映入眼帘,那是和后世电视上看到的武学图册一模一样,只是边上多了份注释。
    他连忙将图册合上,从第一页又翻了起来。
    只见首页写着几个偌大的字:“盘龙枪。”
    往下一翻,一幅一个小人物握着杆长枪摆这个姿势的图案,边上还注释着一排文字,写着:蛟龙临世。从这四个稍稍比底下字体大的字可以看出,这是第一式。
    再一翻,又是一个小人,长枪摆着个向前冲的姿势,边上注释着:猛龙过江。
    再一页,长枪向斜往上挑出几个枪花,写着:圣龙出水。
    又一页,小人立地跳起,长枪依然斜上挑出几个枪花,写着:惊世神龙………
    他一直翻到了最后一页,只见小人已经没有,唯有边上写着四个“龙吟地鸣”的大字和一排注释:“人枪合一,枪未现,锋芒已至,影影绰绰……”
    杨元庆抬头看向一灯,只见他不知何时拿了杆长枪走到小山坡下面。
    师徒二人心有灵犀,一见杨元庆看自己,一灯手中的长枪便舞了起来,期间时慢时快,有时快如狡兔,有时又慢如蜗牛,有时像猛虎下山,有时又似雄鹰展翅。
    看得边上的杨元庆只觉眼花缭乱,炫酷无比。
    若不是一灯亲自演练,还一边出招一边解说,杨元庆估计得当他是街头卖艺的艺人。
    三年习刀,十年学剑,百年练成枪。
    简简单单的十三招,有时看起来简洁实用,有时又非常的复杂。
    每一招里面都有七十二式复杂的枪法作为基础,由繁到简,再由简到繁,每一式对力量、速度、力道的控制都不一样。
    用一灯的话说,好比你刚才那首词,每一个字单独拿出来看都是简简单单的,当你将这些字组合在一起时,感受又完全不一样,绝对能算得上是一篇传世佳作。
    这还只是他一个二路子演练,若是他老友那种用枪高手,那又是一番景象,从简洁到精致,从精致到霸气,一招一式都能让人不寒而栗。
    “学武,从来没有手把手的教,只有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盘龙枪法总共有十三招,你能学到哪一些,主要取决于你的后天努力,为师也左右不了。这些天,为师一直研究这本枪法,很适合和龙象功法一起修行,这二者皆是以凌厉威猛为主,可相辅相成。
    为师建议你可在深潭之中一起练习,在水中练枪比练刀剑要难得多,但只有在水中练枪,才能让你更精妙的掌握力量的控制,力道的协调和出枪的速度。
    为师现在找不到合适的兵器给你练,只能在路上找个铁匠随便打一支送你了!”一灯说完便将手中长枪扔给杨元庆。
    杨元庆接住后直接行了个大礼:“多谢师父!”
    两人坐在土坡上聊了半个时辰左右,一灯便起身:“为师要走了!”
    一看一灯又要走,杨元庆赶忙问道:“师傅,你是又要去哪啊?这速度,比公厕马桶还快。”
    杨元庆的疯言疯语一灯早领教过,他自动把杨元庆的后半段给过滤掉,反正是好坏话,这小子也不会跟自己说实话。
    一灯道:“得回去给祖师爷烧炷香了,不然会被那些牛鼻子老道给赶出师门。”
    敢情你也怕被开除啊。
    杨元庆恍惚,怔了会儿,俏皮道:“师傅,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徒儿这么久没见你了,想念得很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可好几个春秋没见了。”
    “不了不了!世间讲究个缘字,有缘结识个师徒名份就够了。” 一灯摆了摆手便走了。
    杨元庆对着一灯的背影大声喊道:“师傅啊,徒儿以后要去哪孝敬你啊?”
    “你好好孝敬你娘亲就行了!”
    “那师傅你啥时候再来看看我啊?”
    “有缘自会相见!”
    “别有缘啊,师傅你得多回来看看徒儿啊,不然哪天徒儿被饿死了你都不知道!”
    刚还疾步如飞的仙风道骨翩翩侠盗一灯,一听这话,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跟着便是一声咆哮声响起:“别跟人说你是我徒儿,为师丢不起这个人!”
    一灯走后,杨元庆赶忙将他留给自己的包裹打开一瞧,里面还留了整整三包活血淬体的黑玉雪膏,一片片就像后世的巧克力。
    除此之外,还有一包被他说得神乎其神的唯有龙虎山才能炼出来的旋转丹。
    “什么鬼东西,不就是当初给扔在酒壶中搓澡用的丸子,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不过功效好像不错的样子,还是先收起来,管他是不是吹牛。”
    杨元庆认真数了一下,感觉这师傅还是有点抠门,上次说得那么神的东西,总共才六粒,加上一个月前给的三粒,也才九粒,都还不能用到成年礼的那天。
    这糟老头子,等着吧,等到我成年礼的那天,让他开个发布会,检讨下自己没来得及参加我的成年礼,让他后悔去吧。
    值得欣慰的是,这便宜师傅真是视金钱如粪土,一个月前已经给自己留了五百两银子,此时又留了三百多两,瞧包裹里那几枚铜钱,竟然连零头都没带走。
    “好人啊,师父你真是好人啊,祝你平安,噢,祝你平安,你永远都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
    ………
    京城!杨府!
    杨延年的书房内,坐在太师椅上的杨延年废了一炷香的功夫,终于把丁州的来信给看完。
    他放下手中信件,目光看向房中的老管家问道:“老何,夫人呢?”
    被杨延年唤作老何的仆人姓何名苣隆,在杨府已经二十几年了,是个一等老仆。他微微弯下腰,轻声道:“夫人今早进宫了。”
    杨延年淡淡说道:“夫人回来时,你去告诉她一声,且行且珍惜。”
    老何铿锵应道:“是!”
    杨延年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好的,老爷!”老何应了一声,慢慢退出书房。
    此时房中还站着个穿着身一白色袍子的中年男子,男子等到老何退出书房把门也带上后,才开口道:“王爷不亲自去找夫人谈谈吗?”
    杨延年起身走到书房窗前,目光看向小楼不远处的湖中亭,道:“这两年她已经不是第一次派人去丁州了,以往人还未到丁州,就在霸州被林家给截了。现在竟然能避开林家的人,看来是宫里有人在帮她。”
    杨延年顿了一下,抬手抹了下窗前一缕尘埃,接着道:“青鸾从小在林家长大,有林家帮忙护着她们母子,霸州通往丁州这条路我不担心。可其他的路就不一定了。”
    中年男子接过话说道:“丁州这个终点有王开泰跟伍小旭两个人守着,应该没什么事。”
    杨延年摇了摇头:“这些年官家一直想东扩。龙骧军这把利刃,在兵部不可能一直处在人员编制不满的状态,风字营迟早还是要回去。开泰一个瘸子,他能应付得了多少人。”
    中年男子想了下,道:“王爷,不然,让青鸾夫人跟元庆公子回来吧。”
    杨延年噗嗤笑道:“青鸾那丫头啥时候成夫人了,是你教开泰的?”
    中年男子嘿嘿笑道:“她给王爷生了个儿子,即使不是夫人,那也值得我们喊一声夫人。”
    杨延年瞥了中年男子一眼,道:“这丫头的性格倔得很,若不是她对夫人这么忠心耿耿,本王也不会犯下这错。都是你们几个,当初非得同意她在那楼子给夫人守孝。”
    杨延年口中的夫人是他的原配夫人林婉茹。
    二十年前,霸州林家出了一轮明月,犹流星划天空,嫦娥舞夜空,在武学上的天赋惊为天人,几乎令天下所有的男人都为之崇拜痴迷。她不仅是武学奇才,还长得很好看,比天下间所有的王朝公主都高贵都美丽。
    这么多年过去,杨延年心中还是只认原配夫人林婉茹一人。
    至于续弦刘青青,除了当面会这么称呼,其他时候,杨延年都是用‘她’,一个字带过。
    中年男子委屈得很,当初大夫人林婉茹过世,几个陪嫁丫鬟都被遣散,只有裴青鸾一人跪在杨延年面前求他,想为夫人守孝三年.
    中年男子当时也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这丫头有这份心,王爷就让她为夫人守孝吧,陪夫人几年吧。’
    谁曾想,杨延年后来喝了点马尿,把人当成林婉茹,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导致裴青鸾有了身孕。
    怪我咯!
    中年男子无语道:“王爷,现在不是谈这些事的时候,要不要让青鸾夫人带元庆公子回来?”
    杨延年摇了摇头,道:“林家出来的人,一向护犊得很。她既知回京城会让元庆有危险,肯定不会同意的。就像当初夫人不让老大跟老二上战场一样,就是因为怕他们兄弟二人去了回不来。”说到这,杨延年笔直的身子微微颤抖下,:“若不是老大老二,夫人最后也不会撒手人间。林家对青鸾这丫头向来视如己出,我若强制让青鸾回来,元庆这孩子要有啥事,青鸾估计得恨上我了,林家的大门,这辈子怕也进不去了。”
    中年男子见杨延年不采纳自己的意见,急道:“王爷,风字营迟早有一天会离开丁州,王开泰一个人保护不了青鸾夫人和元庆公子的。”
    杨延年叹了一口气道:“杨景这孩子虽然是我的种,我本不应该把期望寄在元庆身上,可惜这孩子跟她娘一样,一直跟宫里走得太近,终究还是不懂事。”
    中年男子笑道:“景公子现在还小,不懂得您的心思,等再大点应该会懂事点。现在我们说的是元庆公子。”
    杨延年笑道:“我九岁那年已经能下地干活了,杨景不小了。丁州那边,不行让影子也去吧。”
    中年男子脸色骤然大变,急道:“不可,影子断不能离开王爷。”
    “哈哈!”杨延年大笑道:“这些年,本王一直深居简出,没什么好担心的。府内不是还有个老瞎子在。”
    中年男子反驳道:“老瞎子不出凌云阁,王爷若在府内还好,出了府,安全谁负责。影子若是离开王爷,不仅属下不同意,龙骧虎贲几千个将士也不可能同意的,请王爷三思。”
    杨延年转身道:“这事我再想想吧,宁浩,你去趟丁州,帮我看看元庆这孩子吧。”
    宁浩点了点头,道:“属下遵命!属下走后,王爷身边就没有谋士了,让谁回来?”
    杨延年想了下,说道:“不凡吧,你替我写封信给不凡,让他回来。”
    “属下这就去办。”宁浩大声应道。
    杨延年摆手:“去吧!”
    房中人已走光,杨延年卸下了王爷架子,挺直的腰杆微屈,踱步,轻喃:“夫人,你若在,我身边何需影子跟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