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尧真是惯会惹人心软的。
云子猗无奈地想着。
原因无他,这人出去好半天才回来,端了碗卖相还不错的粥,并几样清淡的小菜进来,一看他那凌乱的衣袍和亮晶晶的目光,就知道这些东西是他自己做的。
偏偏祁尧什么都不多说,只可怜兮兮地问他味道怎么样,一副生怕他嫌弃的模样,还各种“不经意”地他展露手上的烫伤。
若非云子猗从心声得知这伤是他自己故意烫的,只怕心头那点儿气真能消得一干二净。
“下次别再做这种傻事了。”心软终究还是占了上风,膳后,云子猗轻叹一声,说了他一句。
祁尧卖乖地笑笑:“想让先生尝尝我的手艺,怎么能叫傻事。”
就这点儿简陋的厨艺,也是他在先生昏迷期间学了好几日才学成的。
云子猗无奈地笑笑,目光在他脸上停滞片刻,又落在他掌侧的伤口上,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祁尧忙把手背到身后,也不敢在他面前嘴硬,点点头:“我……下次不敢了。”
瞧着实在是没半点儿帝王该有的模样和架子。
但也只是在云子猗面前这般罢了。
【先生怎么像我肚子里的蛔虫,这都让他给看透了。】
云子猗哑然失笑。
他这状况,可不就像是在祁尧肚子里安了个蛔虫嘛。
云子猗也不知道祁尧身为一国之君,哪来的这么多空闲时间,第二日去汉王府,他竟真是全程陪着的。
直到了门口,云子猗才开口道:“陛下可否在门外稍候,臣想单独和汉王殿下说几句话。”
“先生唤我名字我就同意。”祁尧最不喜欢他这般生疏的模样,撒娇道。
云子猗暗笑他是越活越活回去了:“阿尧,等我一会儿,好不好?”
祁尧也是真好哄,瞬间应允,可还没等云子猗走出去两步,就听见他在心中念叨。
【啧,先生怎么就这么在乎那家伙,好像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做似的。】
云子猗叹了口气,却没理会,快步上前推门进去。
祁煦见到云子猗的瞬间,第一反应就是先生似乎又瘦了些。
明明才不到一月的时间未见,人就显而易见的憔悴消瘦了下来。
祁煦自是不知云子猗昏迷了半个多月,才刚苏醒,只觉得是祁尧这家伙不知收敛索取太过,连先生的身体都不顾了,才让人憔悴成了这般模样。
说来到也与真相殊途同归。
“还好吗?”云子猗刚问出口一句,就瞥见祁煦手背和指节处一片溃烂的伤口,此刻才刚刚凝结成痂,“这是怎么弄的,莫不是……”
“不关皇兄的事。”祁煦倒不想拿这个嫁祸祁尧,也太粗陋了些,“是我……自己不小心。”
其实是他昨日瞧见祁尧身上暧昧的痕迹,便猜到了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气得险些发狂,偏偏如今的他又对此无能为力,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捶墙出气,这才弄了一手的伤。
这样的行为太幼稚可笑,祁煦哪能让云子猗知道。
可即便他不说,云子猗也能轻易从他的心声中知晓,一时也说不上来生气和无奈哪个更多些,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我想让你活着,可不是让你犯这种傻的。”
“果然是先生为我求的情。”祁煦扯了下唇角,似是想笑,却又有种落泪的冲动,“但……”
“要先生为我这般,我宁愿死了。”
知道云子猗为了自己答应和祁尧做这种事,简直比要了他的命更让他难受百倍。
“说什么傻话。”云子猗轻轻捂上他的唇,“我做这些,就是来听你在这里自暴自弃的吗?”
“不是……”祁煦抿了抿唇,低下头,眼眶一片通红,语气惶惑,像是犯了错不知所措的孩子,“可……我不愿先生这般。”
任谁知晓爱慕多年的人为了自己委身旁人,都是千万般难受的。
云子猗也不是当真责怪他,毕竟祁煦如今这般状况,他也心疼得很,轻声道:“没事的,毕竟有这么多年师生之谊在,陛下也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不会吗?”祁煦抬起头,已是泪眼朦胧,“他不是强迫先生,做了那种事吗?”
“你怎么……”云子猗说到一半,换了个问题,“陛下来过了?”
“昨日来的。”祁煦勉强将泪水憋了回去,“不仅说了这事,还跟我说先生当年救我也只是为了他,我在先生心目中根本一文不值。”
他这话说的添油加醋,偏偏祁尧这阵子的所作所为,还真让云子猗信了这话:“怎么会,当年那事……我确实是不想让陛下也无端卷入其中,却也是真心想护着你的。”
“先生不必解释,我都明白的。”
过了一日,祁煦也清醒了许多,云子猗肯为他被祁尧强迫,怎么可能对他毫不在意。
何况他的爱慕心动都是源自于面前这个人,而非那时连累他受伤的愧疚,又或是救命之恩。
“那你自己也好好的,等过阵子,我再求陛下放你出来。”云子猗闻言轻轻笑了下,劝慰道,“我不能久留,就先……”
“先生!”祁煦忙叫住他,听见外头有些动静,又放低了音量,“先生愿意留在皇兄身边吗?”
“我?”云子猗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这情况,哪还有什么愿不愿的。”
他自是不愿数十年困囿于一方天地,但如果他不管不顾地走了,祁尧会要了祁煦的命。
他也是这辈子头一次这般身不由己。
“若我说有法子,先生愿意跟我走吗?”祁煦知道祁尧不可能真让云子猗单独来见他,此刻定然隔墙有耳,极力压低了声音,附在云子猗耳边小声道。
走?
云子猗恍惚了一瞬,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如果先生愿意,过些日有机会再过来一趟就好,届时我再和先生细讲,可好?”祁煦说完,紧张地等待着云子猗的反应。
云子猗沉默良久,终于还是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