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乐湛与方文修离开的当日,沈筝便又去了县学一趟。
王广进正在后院帮忙砌墙,瞧见沈筝后小跑了过来。
“沈大人,可是有何事吩咐?”
他心中想着今日早晨沈大人才来过,若是没事,应当不会黄昏又来。
沈筝点点头,示意他去边上说话。
二人站定后沈筝直接问道:“如今修葺的用料,可基本是在泉阳县采买的?”
王广进听后神色一凛,难道是他们县和泉阳县起冲突了!
沈筝看他神色严肃,安慰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和大伙交代一声,去泉阳县采买之时,若是他们给的价格极低,或是连买带送,千万不要接着,别贪他们的便宜。”
王广进闻言一愣,这泉阳县的商铺为何要这般做?
不过片刻他便明了,如今他们同安县可谓是一块巨大的香饽饽,任谁都想要来啃上一口。
那泉阳县不论是县衙,还是商铺,应当都是铆足了劲儿的想卖他们好才是。
所以泉阳县的人有求于沈大人,若是他们手底下的人不懂事,接了别人的好处,那为难的岂不是沈大人。
王广进理清其中利害后,认真地朝沈筝点了点头。
“小人知晓了,大人放心,小人定当好好给大伙醒醒神,绝不让大人为难。”
王广进也知道,这事其实不止是沈大人说得这般简单,若是泉阳人之人当真对他们有想法,那他们就不会单纯的只使一种手段。
虽说如今同安县的生意还没做起来,但往后真是做起来了,那最先受益的定当是他同安县的商人。
若是泉阳县的某些商人,真的提出了让人难以拒绝的好处。
那他同安县之人到底守不守得住本心呢?
就算那时对县中往后的生意影响不大,但终究丢的是大人的脸。
......
十日后,县学修葺大致完成,只差乔老那边所制作的桌椅板凳与木床。
从今日起,他们匠人就先搬来了县学,一是县学的场地大,他们做起工来不用束手束脚,二是他们将那些物件制作好,当场便能搬进去,免了运送。
十四名学徒刨木头的刨木头,削木头的削木头,汗珠从他们的额间滑落,他们也只是胡乱一擦,便继续埋头苦干。
眼见秋收在即,饶是乔老心中有有些急起来。
若是到时候秋收完了,他们还没将要用的物件做齐,那岂不是拖慢了整个县学开学的进度。
但此时他也说不得学徒们什么,虽说他们都是新人,天赋也参差不齐,但他们却有着一个共同点。
那就是肯干!
这些时日以来,乔老对他们的要求可不低,一天十二个时辰,学徒们至少有七个时辰都在做工。
若是现在叫他们伸出手来,无论男女,手上都定当有几个大泡。
乔老看着他们埋头苦干的模样,面上露出一丝肯定之色,将心中的焦急压了下去。
初学匠人,那都有一个上手的过程,现在慢没关系,待他们慢慢上手,速度自当能提起来,现在他在这干急,除了给学徒们增加压力,并无其他用处。
与此同时,一匹快马从上京外的驿站奔出,骑马之人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扶着背后的布包。
他扶着布包的手极为小心,神色肃穆中带着一丝难掩喜悦。
如今这驿站,是他此行的最后一处歇脚地,终于,要到上京。
......
大周皇宫。
在天子明扬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洪公公脚步匆匆。
“陛下,永宁伯求见,说有要事禀告。”
明扬帝低头批着奏折,语气中透出一丝疑惑:“这老家伙不是早就不问朝堂之事了?今日倒是稀奇,能主动来见朕,传吧。”
永宁伯余时章站在殿外,频频望向殿内,神色焦急。
他左右手各拿着一个布包,左手的布包略小,约莫有两个男子的拳头大,而右手的布包则有些大,还有些脏,旁人一眼便能看出上面的水印与泥印。
若是注意看,还能看出余时章的双手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洪公公迈着小碎步从殿内走出来,恭敬地对余时章说道:“永宁伯请。”
余时章瞥了他一眼,“洪公公,你今日怎的这般慢。”
洪公公闻言一愣,哪里慢了?他方才一进殿便禀告给陛下了,而陛下也是当即就允了永宁伯觐见。
虽然他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但他眼前这位永宁伯,年轻时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虽说如今永宁伯是半退朝堂,可他的功绩却是实打实地摆在那的。
洪公公将头低了下去,语气中有些委屈:“您可真是冤枉奴才了,奴才哪里敢怠慢您。”
余时章如今心中激荡不已,方才也只是等着急了,随口一句抱怨的话。
他朝洪公公摆了摆手,直接越过了他,走在了他前面。
洪公公跟在后面,小碎步都快迈不过来了,才堪堪跟上了他。
洪公公现下也是看出了,今日永宁伯必是有要事禀告陛下,方才在殿外才等了那么一会儿,便说他动作慢,现在脚步又如此急,看样子是片刻都等不得。
他心中不禁好奇起来,也不知道是何等大事儿。
他们做太监的,伴在陛下左右,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不少,听,当然可以听。
但说,一个字,都不能往外说!
余时章进殿后,天子还在批阅奏折。
他一掀衣袍,将手中两个布包举过头顶,直直跪了下去。
“老臣,参见陛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他的声音之大,殿内隐有回音。
天子拿毛笔的手微微一颤,何喜之有?这余时章今日有些奇怪,嗓门都比往日大了不少。
他抬起头来看着俯地的余时章,待看到他手中的布包时有些疑惑。
余时章说的喜,便是这两个布包?
其中是何物?
此时饶是天子都有些好奇,毕竟他了解余时章的为人,若非大事,他定是不会主动觐见。
别人做官是越到后面越渴望权势,越要想办法给家中晚辈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