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百姓心中激荡,久久不肯散去。
“你瞧见圣旨啥样了吗?是不是与传闻中一样,是黄色的?”
“我哪儿敢抬头呀,从伯爷将装圣旨匣子拿出来时,我就恨不得将头埋到裤裆里去!”
“哎哟——瞧你这点出息,往后出去,可别说是咱们同安县的人,别说是沈大人教的。”
一阵哄笑。
“我瞧见了,黄灿灿的,跟早晨天边的太阳似的,耀眼极了。”
“当真?!”
“当真,咱们大人将圣旨收入匣子时,我瞧见个边儿,感觉跟瞧见皇帝似的。哎哟,不行,我要回家给我婆娘说去。”
“对对对,我也要带着我婆娘去娘家一趟!往日我老丈人光瞧不上我,年年秋收我都得先将那边的地收了,再回来......唉!说起来就心酸!不过如今嘛......嘿嘿!”
他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往家中走去。
临出街时,众人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大声喊道:
“恭喜大人得天子赏赐!”
他们声音之大,震得树上的树叶又倾落而下。
沈筝笑着朝他们摆摆手,“多谢,快回吧!”
她说完,发现旁边的余正青盯着一个方向愣神,便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那是......
方子彦,裴召祺,还有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
方子彦跟个小喇叭似的,一直想跟人小姑娘讲话,而裴召祺则有些担忧地看着方子彦。
裴召祺想:往日子彦虽然话多,但绝无今日这般亢奋,莫不是摔坏了头......
那小姑娘一边笑眯眯地应着方子彦,一边往沈筝这边看过来。
待沈筝看清她的长相时,蓦地一愣。
这爷孙三人,要不要长得如此相像啊,就他们三人的长相,往那一站,就是妥妥的一家人。
果不其然,那小姑娘似是翩翩蝴蝶,三两步就略过方子彦,朝沈筝,哦不,朝余正青而来。
“爹爹!想南姝吗?南姝想死您和娘亲了!吃饭想,睡觉想,就连做梦都想!爹爹,南姝实在等不了您回京啦,南姝要在这边与您和娘亲一起生活!”
哦,天——
沈筝感觉自己的心口被创了一下。
这么可爱的小姑娘,是余正青这个毒舌怪生出来的。
太有反差了吧......
余正青眨了眨眼,仔仔细细地将余南姝看了好多遍。
他不说话,只是快步上前,想将女儿揽入怀中,又想到女儿如今是半大姑娘了,只得忍着泪意摸了摸她的脑袋。
“南姝长高了,快到爹爹肩膀了。”
他似是觉得这句话不够,又问:“南姝这几年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脸都不似之前大了。”
沈筝:好好的一幕父慈女孝,被余正青这句话搞得,重逢的温情气氛全无。
果然,余南姝下巴一埋,做生气状,伸出拳头便给了余正青一下。
“爹爹!您懂什么是女大十八变吗!南姝只是褪了婴儿肥!”
她说完又捶了余正青一下,“爹爹,您怎么不回答南姝,您是不是不想南姝!”
余正青的老脸微微泛红,朝沈筝看了一眼。
沈筝恍然大悟:懂,这就走。
谁知余南姝瞧见她,又跟个小蝴蝶似的,上前认真道:“沈姐姐好,我是余南姝,来找爹爹的。”
她又问:“沈姐姐,我可以在这边住几天吗?不会打扰到你们办公的。”
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又有礼貌极了,听得沈筝不自觉就笑了起来,“当然可以,南姝想住多久都行。”
沈筝不知道的是,就是她这句承诺,又给同安县招了个小魔头回来。
她迈步离开,将空间留给余正青一家三人,许主簿与赵休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上京众人。
余时章祖孙俩,当然与余正青一样,入住县衙。
一同入住县衙的,还有沈行简与梁复,这二位官阶不低,县衙不接待,说出不好听。
其余人实在住不下了,安排在县衙附近的客栈——同安县唯一一家稍微拿得出手的客栈,整体不大,但胜在干净整洁,就在曼娘茶馆附近。
往日同安县来客不多,客栈不太能盈利,平日里只能维持掌柜一家的基本温饱,但这次县衙大手笔的将客栈包了下来,乐得掌柜见牙不见眼。
沈筝还有意扶持县中客栈修葺,扩大规模,再与许主簿谋划一番,看能不能在县中修个官家招待所。
往后的同安县要做生意,来人只会只多不少,这段时间忙完开始准备,时间正好。
正当沈筝与沈行简二人寒暄之时,押送赏赐的官兵头子上前,问道:
“沈大人,您的府邸在哪?劳您派个人给属下们指路,属下给您送过去。”
听到这话的人不少,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
特别是赵休与小袁等人,脸“腾”地就红了起来。
府邸?
他们大人哪来的府邸!
不是他们吹嘘,大人的荷包大小,整个县衙众人门清儿。
若无本次赏赐,大人怕是连他们都比不上。
他们好歹还是吃县衙公粮的,大人这几月来吃府衙公粮,啥也没吃上......
一瞬间,赵休在心中想了无数个解决办法。
——要不说他家是大人家吧?让人先将东西都拉过去,好歹将大人的脸面保住。
他又转念一想,他家比县衙也好不到哪儿,若是搬到他家去,大人左右都没面儿!
这可如何是好!
反倒是沈筝不觉得尴尬,笑盈盈地说道:“本官在县中并未购置府邸,就住在县衙后院中,就搬到县衙钱库中去吧,暂放在里面。”
县衙钱库与库房相邻,但整体用料更为扎实,之前同安县穷得叮当响之时,钱库都上了三道锁。
许主簿闻言头皮一紧,顿觉身负重任。
钱库钥匙一直是他在保管,这下怕是得上十道锁,派两个捕快日夜看管了。
官兵头子闻言一愣。
没有私人府邸的官员,他还是头一回见。
这位沈大人,当真有些不一样。
但这次的赏赐,在整个大周都称得上之最,他思索片刻后,还是例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