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鸟儿叽叽喳喳,沈筝看着余正青在信上写的第二件事,蓦地笑了。
——“柳阳府学已发布告,鼓励女子主动报名读书,反响良好。”
沈筝轻拂着那一行字。
有人携手共进的感觉,真好。
紧接着,余正青在后面列明了近几日来府学招收的几位女学生。
第一位女学生,是府官的女儿——她早就想入府学读书,奈何她父亲不允,怕自家行差踏错,害了一家人。
她父亲不知道余正青这位顶头上司的想法,不敢送姑娘去府学读书。
送姑娘去府学读书,等同于站队——站天子、站新派。
他不敢拿自己的乌纱帽去赌,怕得罪了余正青。
第二位入府学读书的女子,是一位商人之女。
她本一直在家中学着打点后宅,待她展现天赋后,家中的铺子就分了一部分给她打点。
入府学读书,是她的意思,她的家人本不支持。
可她说了一句话。
——“能入府学读书的,岂能是等闲之辈?如今女儿有机会入府学读书,也是为家中着想。”
余正青在信中对沈筝说,这个姑娘很聪明。
聪明到余正青都不知道她这话是真是假,或是半真半假。
她可能是真的想入府学读书,但也可能是想入县学结识青年才俊。
余正青还说,他有些愁,府学是给孩子们读书的地方,如今招进了姑娘,他还真有些害怕......
毕竟少年人的感情,不可捉摸。
他问沈筝,到时候他是拦着,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准往后还能吃到学子们的喜宴。
沈筝看到这儿噗嗤一笑。
余正青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到她了。
若按照她之前的想法来看,孩子们读书的时候谈恋爱,可能是会影响学习,但也不排除双方会相互扶持、共同进步。
但这些都是沈筝靠听靠看得出的结论,具体如何,她也迷糊,因为她没谈过恋爱。
且这个时代与她之前所在的时代不同,从小定亲的比比皆是,长大了也靠相看,讲究得是一个门当户对。
自有恋爱其实很少。
但若问沈筝支不支持自由恋爱,她肯定是支持的,双方人品才是重中之重。
这个想法在如今确实是有些惊世骇俗,所以这个问题沈筝也不知道如何回复。
她选择暂时不考虑这个问题,逃避似的往下看信。
接下来余正青又给她列举了两名女学生,一个是府中秀才的姑娘,一个是普通百姓的姑娘。
余正青列举出来的这些女学生,其实很有代表性。
官宦人家、商贾人家、书香世家和普通人家。
说明他这一次招收女弟子,也是下了功夫,好好“鼓励”了的,不然府中各阶层不会全都积极响应。
沈筝默默给余正青竖了个大拇指。
有余正青这个知府开头,那整个柳阳府的县学,应当会争相效仿。
是个好开头。
沈筝有一些期待明年的府试了。
她的心情变得愉悦无比,面上带笑,饮了口茶,将信纸翻页。
余正青所说的第三件事,其实已经不算事了。
更像是个长篇科普——给沈筝科普如今朝堂的势力分布。
沈筝看到这神情严肃起来,她只粗略地看了几个字,便明白余正青为什么要耗大篇的笔墨,来与她说这个了。
余正青在信上写明,这是他与永宁伯共同的意思。
就算她暂时不入上京,也要提前知晓京中的势力分布。
他们都知道,沈筝往后可能要面对的是什么。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提前做好准备,总归没错。
余正青在信上还说,以后每半年,他都会将京中势力收集整理,再誊给她一份。
沈筝心中感动不已。
近几月来的相处,她其实对余家两父子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他们在朝堂中一直是中立派,说难听点,就是“摆烂”。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如今,他父子二人,为她站了队。
这一段,沈筝打算留着睡前看,加深记忆。
她这一翻页,翻了整整十来页,才堪堪停手。
信的最后,余正青询问了她县中各项事宜。
包括但不限于——稻种售卖情况、匠人学徒进度、县衙修葺情况。
他言语恳切,宣纸上的墨香,仿佛将沈筝带入了柳阳府、带入了余正青的书房。
他正襟危坐,埋头书写,时而想想这个,觉得得问,时而想想那个,也觉得放心不下,得问。
这想来想去问来问去,又是一页纸。
最后的最后,余正青问起了方子彦,他问沈筝,方子彦可有想他,若是想他了,他就派人来接。
沈筝看完余正青的信,笑了起来。
看来孙捕快那番话,没有撒谎,甚至都没有添油加醋。
她看得出来,余正青是真的很想回同安县了......
她有些骄傲地想着,或许她还是将同安县“养”得不错的,不然怎么来的人都不想走?
沈筝想着想着,拆开了余时章的信。
她在看信之前,其实还是不明白余时章为什么要给她写信。
她垂眸看去,首先入目的,便是余时章那一手好字。
不知道是不是沈筝的错觉,她总觉得余时章这封信的字吧,与以往有些不同......
她“嘶”了一声,细细看着信上的笔锋,终于确定,余时章的字,有些“做作”。
其实也不能说是做作,“炫技”更为贴切才是。
感觉信上每个字的一笔一划,余时章都是下了功夫的。
可爱的老头。
她凝神往下看去。
若说余正青的信像是在拉家常,那余时章的信就更像是师长的教导。
他首先在信上,将京中各世家的关系进行了补充,交代了沈筝需着重注意的地方。
光是这,就占了整封信的大半篇幅。
而后面的内容,沈筝觉得才是他写信来的真实目的。
他问道沈筝,县学如今如何,先生教书可还认真,还问有没有外地的学子前来求学。
沈筝看到这儿嘴角一抽。
她终于确定了,余时章估计是在府中待着无聊,想知道自己给县学题匾,有何响应吧?
看来是真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