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沈筝在场,听到此话怕是与刘鸿之拼命。
让她离开同安县不说,还要她回京做公主老师,甚至没有辖区?!
刘鸿之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如此一来,她才是真的“难以成事”吧。
如今繁荣系统判定同安县为她管辖地区,这个判定标准是从何而来的,沈筝不知。
她也不敢贸然离任,就怕她一离开同安县,系统失效,或是依旧只检测同安县,那时她想哭都找不到地儿。
沈筝估计,只有等她将同安县发展到系统满意程度,她才能更换管辖地区。
这事儿说起来,系统也有些不地道。
它只说让沈筝升级同安县繁荣值,却没规定要升级到何种地步才算成功。
如此一来,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受益者总归是百姓,没啥不好。
金銮殿上气氛沉重,百官要么低头不语,要么用眼神与信任的同僚传递信息。
有人觉着刘鸿之此言颇有道理。
——他们做臣子的,不就该为整个大周着想,好东西拿给朝廷分配,定会成效更甚。
但他们却忽略了一个事——朝堂盘根错节,此二物若交给朝廷分配,受益者便不是百姓,而是经手官员。
也有人想得明白,觉得刘鸿之忒不地道。
——人沈大人辛辛苦苦搞出来的宝贝,被你一顿哭喊就搞没了?
若放在他们身上,怕是得连夜将刘家祖坟给撅了。
也不知道陛下是如何想的?
有人偷偷看向高坐的天子,只见他神情莫测,悠悠吐出一句:
“怎能成事?”
他说完便轻轻笑了起来,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又问季本昌:“季卿如何觉得?”
季本昌自上次“御书房”事件后,便稳站天子队列。
如今天子向他打出进攻的信号,他直接深吸一口气,叉腰开战。
“刘大人,本官觉得你此言甚有道理,各自家中有甚好东西,本应交予朝廷管辖分配才是,毕竟朝廷才是国之根本。”
“!!”
岳震川闻言眼珠子都惊出来,赶紧上前拉住季本昌的衣袖耳语。
“季大人,您糊涂!陛下唤您不是想听这个的,您赶紧改口,还能挽回!”
季本昌拂开他的手,三两步踱至跪着的刘鸿之面前,低头睥睨他。
“若本官记得不错,您夫人娘舅家南阳岳氏,可掌握了一门独门织造手艺啊?”
刘鸿之看着面前的脚尖,脊背僵硬。
他头颅微抬,与季本昌眼神交锋片刻后,挪了个方向跪。
他可不想在旁人眼中,他像在跪季本昌。
“季大人此言何意?岳家手艺经百年传承,是岳家世世代代立足之根本。且岳家乃我大周缴税大户,年年也在给朝廷上贡,并无丝毫过失之处。与咱们谈论之事,有何关系?”
“怎的就无关了?”
季本昌脚步轻移,刘鸿之跪哪儿,他便走到哪儿。
“刘大人,岳家若愿意将那独门手艺公布开来,造福的,也是我大周万万百姓。您何不传信一封,让岳家,给同安县沈大人以身作则?”
刘鸿之双目猛然瞪大,抬头怒声道:
“胡搅蛮缠!季大人,您掌管户部,自是对岳家生意有所了解,对百姓的生活水平更是清清楚楚。不是本官瞧不起百姓,可事实就是,普通百姓哪里买得起岳家售卖的物件?!”
“您也知道买不起!”
季本昌的声音更大,鞋尖都要抵上刘鸿之的鼻子尖儿。
“百姓为何买不起?岳家售卖的物件,原料当真有那般精贵?精贵的还不是手艺!岳家若愿意将手艺传出去,百姓何至于买不起?刘大人一把年纪了,难道还未读懂‘物以稀为贵’这句话?”
季本昌嗤笑出声,掰着手指与刘鸿之算起了传手艺的好处。
“待到那时,手艺传承有了,百姓需求有了,其中产出的活路也多了,怎的不算利国利民?!”
刘鸿之被他气得牙关紧咬,双臂发抖。
“季大人,本官方才说过了。那手艺,是岳家立足根本,本官何德何能,能让他们将家底命根交出?”
季本昌又是一声嗤笑。
“您怎的就无德无能了?您方才不挺能耐的吗?要薅了同安沈大人的官帽,还要让她将纺织机交出来。您与沈大人素不相识,都能惦记她手中物件,怎的到了您夫人娘舅家,您就打退堂鼓了?”
这季本昌!真是牙尖嘴利!
刘鸿之说不过他,开始胡扯:
“本官何时要薅沈大人官帽了,让她做公主老师,还是抬......”
“够了!”
天子听到刘鸿之开始侮辱沈筝,再也听不下去,怒声喝止。
“洪伴伴,给季卿上口茶喝。刘鸿之,你给朕跪着听!”
孰胜孰败,高下立见。
季本昌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陛下,臣不渴!”
天子直接让洪公公将茶水递到了季本昌手中。
“朕觉得你渴了,让你喝你就喝!”
“诶!诶!”
季本昌将茶水捧在怀中,舍不得喝。
这与之前陛下给百官上茶可不一样,他手中这杯茶,可是实打实陛下奖励!
他小心翼翼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感叹出声:
“啊——陛下赐臣的茶水,格外香甜。”
叹完觉得不够,又脚步轻移,到了刘鸿之跟前。
“刘大人的嗓子,可吵渴了?”
畜生!季本昌个畜生!
刘鸿之再也受不了这委屈,伸手就推了季本昌膝盖一把。
季本昌一个没站稳,手中的茶水直直浇到他头上,他惊呼出声:“啊——”
季本昌也惊呼出声:“啊——陛下您看他!”
天子无奈扶额,“季爱卿先站一旁去,洪伴伴,再给季爱卿添些茶水。”
天子发话,战火渐熄。
“朕以为,朕的意思够明确了。但朕未曾想到的是,有些话,朕不说,便有人未曾领悟,那......便从稻种说起吧。”
他轻靠龙椅,将手搭在椅背,手指轻点。
“众卿可知,同安县衙稻种,皆低价售卖给各地官府,县衙几乎未从中牟利。同安百姓除却自家留种,也皆将其余稻种卖出去,为稻种普及,也为赚点银子养家。”
百官点点头,消息不明,但略有耳闻。
”或许会有爱卿觉得,如此分配对某些地方官府不公平。但这是朕允诺沈卿的事。”
他说的不公平,指得便是稍远一些的地方官府,或许要再过一年,才能种上高产水稻。
沈卿与余时章,皆在信上与他说过此事,初听起来或是有些不公平,但......
“你们要知道,高产水稻,自一开始,便是同安县种出来的!”
“沈卿求的,从来只是让她同安百姓经此一年先富,周边府县呈围绕之姿后富而已!如此小小要求,与我大周千秋万代比起来,算得上个甚?朕又岂能强取豪夺,让沈卿与同安百姓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