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以统领呢!
洪公公脑子开始运转。
有以统领在,陛下必定不会出事的!
正当他四处搜寻羽林军的身影时,一抬头,便在不远处树上瞧见了几个人,正指着他笑。
一根最粗壮的树桠上,左侧站着以群,右侧站着以群心腹,而站在最中间、笑得最开心的,不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好陛下吗!
他们还笑得出来!
洪公公顿时生出一种被抛弃的委屈之感,噘嘴拨开人群,靠着一股子委屈劲儿挤到了树下。
那树粗壮极了,又高。
洪公公本想说两句委屈话,但见天下站在树桠上时,又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他脖子望得发酸,将矛头对准了带天子上树的以群:
“以护卫,您怎的能带老爷上树?多危险呐!您就是如此保护老爷的?若是这树桠......呸呸呸!您快带老爷下来吧!”
他觉得自己有理极了。
回望古今,有几个天子贴身侍卫敢带天子爬树的?
虽说他也知道,以群身手不凡,莫说带陛下爬树了,就是带陛下飞檐走壁,也不会让陛下损伤分毫,但这一行为......就是不行!
若是被御史台那些个知晓了,以群怕是要被骂得门都不敢出!
谁料树上的以群闻言巍然不动,反倒是天子咧嘴看着他。
“是本老爷让以护卫带上来的,洪管家,下边儿人多,你且再等等。”
新奇!
天子简直开心得不得了。
这感觉太新奇了!出宫!人挤人!趁着洪伴伴不注意,爬树!
他本以为树下的洪公公还要再求上几句,什么“安危为重”,什么“不合礼数”等。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话音落后,洪公公就立在树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就那么看着他。
所以洪公公在想什么呢?
好久没见陛下如此开心的笑过了。
洪公公知道,这话其实有点子敷衍。
他在宫中敷衍那些娘娘时,用的就是这话。
——“娘娘,您亲手做的安神汤,陛下喝了,还夸赞、还笑了呢。奴才好久没见陛下如此开心的笑过了。”
——“娘娘,您亲手给陛下做的荷包,陛下挂上了。奴才好久没见陛下如此开心的笑过了。”
——“娘娘......”
其实陛下笑没笑?偶尔是有笑意的,但绝乎不是这种笑。
这种发自内心,见牙不见眼,让他只一眼,便知晓陛下是真正开心的笑。
算了。
洪公公想。
既然陛下喜欢上树,上就上吧,他不说,以群不说,谁知道?谁弹劾?
管他那么多。
陛下够累了,爬会儿树开心开心,怎么了?
就这样,他听天子的话,将背打得笔直站在树下,以群和几个羽林军带着天子,站在树上,望着告示栏面前的人群。
人群的站位,也很有讲究。
读书人站在最前面,因为他们识字,要念告示。
其次便是有人保护的富商,偶尔会来两个小小官员,看一眼便走。
再次之便是力气大的百姓,最后才是普普通通的百姓,支着脑袋,尖着耳朵,听着读书人说话。
“两个告示上写什么了?可与那同安县有关?”
站在最前的读书人将告示从左往右看,待看到第一个减粮税告示时,笑意涌现,心中大呼陛下圣明。
然后他们再看向第二个告示,反复研读两遍后,笑意僵在脸上。
后面的百姓问他们:“书生,帮咱们念念,上面写的啥?”
书生们不动,而是你看我,我看你,对第二则告示的内容接受困难。
“写的什么?”
一红衣女子声音清亮,带着护卫拨开人群,又拨开书生。
她不看第一则布告,而是径直看向让书生们脸色难看的第二则告示。
她本对告示上的内容不太在乎,抱着看热闹的心思,但当她看清上面内容后,面上的轻笑化为震惊,嘴也越张越大。
红衣女子也不可置信,揉眼后又来来回回看了两次。
众人见她的反应后更急了,连连问道:“姑娘,这上面写了个啥?”
她这才回神,感觉一股看不见的暖意从告示而来,正温暖着她的四肢百骸。
她有些好笑地看着站在最前方的几个书生,低声嘲讽道:
“发现读书再也不是你们男子独有权后,便不敢念了?”
书生被她一句话嘲讽得面色铁青,嘴唇蠕动了半晌,冒不出一个字来。
红衣女子更为愉悦,大笑起来,转身问道身后百姓:
“想知道第二则布告上写的甚?那得叫你们家中姑娘来听!”
“啊?”
百姓们不明所以,开始大胆猜测:“莫不是圣上要选妃了?但我们普通人家中的姑娘,哪儿能被选上啊!”
“选妃?不会吧,圣上选妃啥时候贴告示了?不都只告知权贵吗?”
听到“圣上选妃”四个字的天子面色怪异,若不是以群将他扶着,他都想折一树桠扔过去。
什么脑子!
还圣上选妃!他都这把年纪了,大周宏图霸业还未完成,他哪儿有心思选妃!
以群压着嘴角的笑,低声安慰:“陛下息怒,百姓不懂这些,才会口无遮拦。”
天子哼了一声,继续看着人群动向。
人群中也不是没有姑娘家,她们听见后,你拉着我我拉着你,成了个小队伍,一块儿挤到了最前边儿。
她们其中有人识字,但站得有些远,看不清,只有问红衣女子:“姑娘,上面写的甚?劳您给我们念念。”
被她们挡在最前的书生们脸色更不好了,剐了红衣女子一眼后,便捂着书生帽,挤出了人群。
红衣女子对他们的背影哼了一声,又回头温声对姑娘们道:
“是好事儿,你们且听着。”
姑娘们睁着大眼睛,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圣上有令,着天下官学允女子读书。”
“真的?!”
姑娘们只喜了一瞬,便垂下眸子。
一人失落道:“之前圣上也不是没有推行过这事......我好不容易说服了家中爹娘,去老家县学求学,被拒了......后又去府学,连先生的面儿都没见着,就被赶了出来,说我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