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竹完全不知道这几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她甚至都没有感受到田春芬的嫌弃,吃完饭之后就拿出水壶补充了点水分。
水壶中的水不多了,她还邀请坐在身旁的田春芬一起去接水,水边上厕所。
而田春芬只是哼了一声,说了句懒人屎尿多。
苏竹听到了,不过她没有反应,因为她觉得田春芬说的一定不是自己,毕竟上车之后,她这是第一次要上厕所。
所以她达不到屎尿多的程度,自然也不是懒人。
苏竹以为,田春芬说这话的意思是她不想上厕所,于是也就没有再叫她,反而看向了对面的白萌,
白萌愣了愣,和顾怀家说了几句之后,就拿着两人的水壶站了起来。
“走吧,我和你一起。”她说。
白萌右手拿着的是一个崭新的军绿色水壶,这种水壶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白萌家里应该是有当兵的人。
田春芬想着,也跟着站起来说了一句:“我也去。”
她虽然没有喝水用的器具,但是这不妨碍她想跟在白萌身后。
因为火车上十分拥挤的关系,他们只能排成排在走道中行走,田春芬插到了白萌和苏竹中间,行走间更是十分贴近白萌,每次白萌和苏竹交流的时候,她都会打断苏竹的话。
因为离得白萌太近,白萌甚至能闻到她嘴里的气味。
田春芬的家庭状况算不上好,虽然父亲是职工,但家里孩子太多,父亲的那点工资也就只能保证他们一大家子人饿不死。
田春芬的母亲是一个能干的妇女,虽然没有工作,但是最擅长的就是从邻居家“借”东西。
运气好的话,他们家每隔上半个月甚至能吃上一丢丢的荤腥。
田春芬的母亲不仅会“借”,甚至还教导他们兄弟姐妹该如何从看起来比较阔绰的朋友手中要来吃的。
田春芬的学历是初中毕业,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她就经常按照母亲的嘱咐,跟在有钱同学的身后,什么也不用干,只需要说一句“你吃的这个东西好像好好吃”,那些同学就不好意思不分给她。
当然,有的同学也只是客气一下,但田春芬可管不了这么多,她不仅会厚着脸皮拿吃的,甚至还会连吃带拿。
“这东西好好吃啊,我从来没有吃过,我那比我小两岁的弟弟也没有吃过,比我小四岁的妹妹也应该会喜欢,还有刚出生不到半年的弟弟更是没有吃过这种好东西……啊,这位同学,我在给我哥哥姐姐,嫂嫂姐夫和爸爸妈妈拿点,你不介意吧?”
就算有介意的,也抵不过田春芬的速度,更何况,现在的人就算是带着零嘴,也不会带太多,田春芬这么细数家里人数的时候,那零星几点东西就已经被拿完了。
她倒是真的拿回家分享了,但,田家人一般都会一边吃着别人的东西,一边骂人家小气,就这么点吃的,还不够塞牙缝的。
田家人在他们那一带都是很出名的存在。
田春芬之前也有一头靓丽的长发的,可是前段时间因为好占便宜的原因被人打了,头发也被烧去了一大块,为了美观只能将下边烧毁的那一块都剪了。
不过,田春芬可没有因此受到教训,毕竟她这次挨打可是收到了一百块钱的赔偿金。
下乡的时候,她妈还分给了她五十块钱。
田春芬不害怕挨打,相反,她还挺期待有人能给她送点钱。
所以从一开始,田春芬就没打算压抑自己的性格。
目前看起来,白萌和苏竹都挺有钱的,若是惹怒她们,让她们动手打自己的话,说不准她还能得到一百块钱的赔偿金。
到时候分出一半寄回家里,家里人肯定也会为自己骄傲的。
想到这里,田春芬离着白萌更近了。
白萌不适地皱皱眉,加快了脚步,想要离田春芬远点。
田春芬立刻就跟上去了。
到后来,一直慢悠悠跟在她们身后的苏竹离她们倒是越来越远了。
不过三人的目的地都是一样的,所以苏竹并没有着急。、
只是,苏竹大概也没有想到,等她再次和白萌、田春芬汇合的时候,那两个女生竟然在吵架。
白萌:“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你说话时候喷出来的口水都溅到我耳朵上了。”
而田春芬却一脸的委屈:“我只是想和你交朋友,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啊?你不能因为你家庭条件好一些,就歧视 我这个家里八代贫农的人,我……”
说着说着竟然哭了,像是白萌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一样。
旁边围观的不明真相的群众还真以为白萌是那种瞧不起人的大小姐,甚至还有一些本就心思不纯的人,将白萌往资本主义作风上靠。
在这年头,资本主义可是要不得的事情。
白萌觉得自己百口莫辩,她只不过厌烦田春芬一直贴着她走罢了,怎么说着说着就被按上了资本作风了?
“不是的,我不是瞧不起农民,我老家就在农村,我只是……”根本就没有人听她的解释。
毕竟她现在可是穿着一身崭新的布拉吉裙子,整个人更是白的发光,一看就是没有干过活的样子。
可不就让人嫉妒嘛~
田春芬低垂着头,可眼睛里却全是光,她在思索,什么时机站出来说话并且索要赔偿比较合适。
但还没当她找到那个时机,苏竹就站了出来。
“什么资本不资本的,资本家的大小姐会支援下乡,为国家建设添砖加瓦?更何况,白萌同志手里还拿着军绿色的水壶,这说明她家里有人当兵,对吧,白萌同志?”
白萌终究年纪不大,刚才被一声声指责说的找不到理智只剩慌乱了,现在苏竹站出来说话,反而让她找到了主心骨。
“对,我二哥前几年当兵去了。”
苏竹那白嫩嫩的脸立刻扬起了一个笑容:“你们看,能当兵的家庭怎么可能有资本主义作风?你们觉得部队的审查还不如你们一言一语的说辞?”
这和部队挂上钩了,围观者就不太敢说话了。
但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还是没忍住嘟囔了一句:“就算家里有人当兵也不是这小丫头看不起别人的理由吧?”
白萌刚想解释,就看到苏竹点了点头。
“确实不应该瞧不起别人。但是大妈,在说话之前还是要弄清事实的。”苏竹的小脸蛋就算是严肃起来也依旧看上去很可爱。
“苏同志,你刚才没在,不知道真实情况,事实上我……”田春芬见自己的好事马上要被破坏了,连忙抬起头来说话。
这苏竹非得多管闲事的话,她不介意将这两人“一网打尽”。
谁知道,田春芬话都没说完,就看到苏竹摇了摇头。
“我虽然没看到中间发生了什么,但大概能猜到,毕竟我们走散之前,我也是看到你一直贴着白萌同志走路,甚至还会在她耳边说话,白萌同志肯定是忍不了了才说你的,我说的对不对,白同志?”
白萌连连点头:“对,我说了好几次了,她就是不改,还踩了我鞋好几下,我忍不住才说她的。”
苏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田春芬同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一起来接水吗?”苏竹绷着脸,“因为你嘴里的味道太熏人了,离得远了还好,近了之后根本就忽视不掉。所以我见你也跟来了,就为你准备了牙粉,顺便去厕所刷刷牙。”
苏竹掏出了口袋里的牙粉,递到了田春芬的面前。
田春芬涨红了脸:“你胡说八道,我嘴里才没味道呢。”
她话音刚落,旁边的一个小年轻立刻捂住了鼻子”:“我说呢,从刚才开始就有股奇怪的味道,我还以为是自己身上的气味。”
田春芬这下是真的想哭了:“你们、你们!哼!”
她跺了跺脚,直接挤开人群就跑走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夺过苏竹手里的牙粉纸袋。
也是将占便宜发挥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