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项重大政策中,最值得一提的是颁布了新的税法《大明税典》。
其中规定,远征军团治下的领地,土地、矿山乃至山川、湖泊、海洋所有自然资源归远征军团军团长朱琳泽所独有。
任何个人、公司、机构只有使用权,却无拥有权,无法进行转让和买卖。
其实这一律法,在马尼拉帆船上,朱琳泽就和傅山讨论过多次。
傅山的意见是,虽然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没有必要说得这么直白,甚至可以隐晦不提。
但朱琳泽却坚持要把这一条作为最重要的事项提出来。
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贪财,也不是因为他权利欲极强,恰恰相反,他想给底层百姓留下生存的空间。
历朝历代王朝之所以覆灭,归根到底无非一个原因,那就是百姓失去了生存的根本,说白了,就是没了土地。
开国时期,君主大多贤明,往往会给很多开明的政策,让百姓分得土地休养生息。
可随着一代代的帝王更替,就会发现百姓手里的土地会越来越少,最后全部都兼并到了达官贵族和土豪劣绅的手里。
百姓过于弱势,根本无力和拥有国家机器的利益阶层抗争,直到矛盾积累数百年,最后活不下去了才揭竿造反,就如现在的大明王朝一般。
为了杜绝这一现象发生,朱琳泽就想到了全民所有,但全民所有过于空泛,具体的利益很难落到百姓身上。
最后就会变成部分权利阶层愚弄和掠夺百姓的幌子,背离了制定政策的初衷。
为此,他宁可被千夫所指,也要把所有的资产都落在自己名下,这样他在法理上就有绝对的管理权和分配权。
这样后续既不用杀功臣,也不需要搞什么削藩。
在远征军团中,除去个人私事,朱琳泽的权威可谓是一言九鼎,无人胆敢提出异议。
再加上随他征战的多数皆出身贫寒,现今给予他们十倍于大明同等级将士的待遇,已然令那些人感激涕零,故而他提出所有权的事情,虽然有人心生疑虑,却无人反对。
当然,仅依靠个人的意志来保障公平公正是脆弱且危险的,所以这只是朱琳泽谋划中的第一步,让属下断了分封土地的念头。
待条件成熟,他将会进行第二步的调整,当然,那会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在确定资产所有权的基础上,《税典》废除了西班牙王室和教会颁布的《皇家伍一税》、《售品税》、《印第安人贡税》、《教会什一税》、《强迫献金》等大大小小近百项税种,还废除了每年死人无数的劳役摊派(为何死人无数,看看波多西银矿每年矿工的生存比率就知道了)。
于此同时,《税典》规定,每一个成为远征军团治下,拥有公民身份的个体,都可以分配到一块百亩大小土地的五十年使用权(那时候,平均年龄不到40岁,土地的产出也远没有后世高)。
土地上所出,如果自用,无需缴纳农业税。
军团治下,只有两个税种,一为交易税,二为个人所得税。
无交易不纳税,无所得不纳税。
而这交易税和西班牙制定的售品税完全不同,售品税是指殖民地的一切贸易和买卖,不论是否售出,均需征收售品价值4%的税费。
而《税典》规定的交易税是在完成交易的同时,上缴契税,契税的多少和交易商品的品类相关。
《税典》中,还有一大亮点,那就是放开了自由贸易并取消了关税。
要知道,原来西班牙宗主国不仅禁止自由贸易,只允许宗主国和殖民地,以及殖民地内几个城市之间展开有限贸易,还制定了极其高昂的关税。
比如:西班牙运往美洲殖民地的本国货物,征收进口税9.5%;西班牙加工的外国产品收进口税12.5%;外国生产的产品收进口税29%。
关税的核心目的在于两个,一个自然是为了财政收入,另一个就是进行贸易保护。
而如今的远征军团最强的不是军事而是制造能力。
无论是纺织、石油加工、药品,还是武器弹药制造,又或者是以军粮为基础的海鱼捕捞、粮食生产和食品制造,其能力绝对超越这个时代所有国家上百年。
一旦取消关税,促进贸易繁荣的同时,就会有大量廉价原材料输入,从而变成高附加值的商品输出。
如此一来,哪里还要什么贸易保护,直接可以用碾压的姿态创造逆天的贸易顺差。
朱琳泽很清楚,军事只能用来占领和威慑,却不可能作为长久维护新秩序的手段。
要想打造一个经久不衰的秩序体系,本质是以科技为基础的扩张,核心是粮食、制造、贸易、金融、医疗和文化为依托的长足发展。
扩张可以带来新的生产资料和无数的就业机会,同时会有很大的容错率,不会因为一地的天灾人祸而导致大体系的崩溃。
而粮食、制造、贸易、金融、医疗和文化的发展,是满足人类欲望的核心要素,只要控制好了这些,就管住了人性,就能维护秩序的稳定。
三项政策一颁布,除了极少数的利益集团之外,万民欢庆,举城沸腾。
几十万平民百姓和奴隶在军队疏导下,井然有序地来到羽蛇神庙前,跪地叩拜、涕泪横流、感恩戴德、欢呼雀跃。
对他们来说,天下资产的所有权本来就和他们没关系,如今有了人生自由、信仰自由、在无需纳税服劳役的情况下,还拥有了百亩土地,这简直是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恩泽。
六月中旬,宪法广场。
碧蓝如洗的天空下,三十多个大型龙首热气球浮空而立。
热气球下的藤条筐内,每一个战士都是表情肃穆,一丝不苟地扫视着下方每一寸可疑之处。
气球下方,近六万平米的广阔广场上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
人群中央,筑起一座高达三十米的高台,高台下近千全副武装的士兵围成警戒区,而警戒区内,跪着上千个身着白色囚服、眼蒙黑布的囚徒。
此时,在百名警卫的护卫下,朱琳泽身骑雄壮威猛的安达卢西亚战马,徐徐穿过如潮水般的人群,于高台下停驻。
他头戴紫金冠,身着四爪金龙袍,腰围犀角嵌金玉带,脚蹬厚底朝靴。其身姿挺拔,相貌清秀而不失刚毅,周身散发着一种君临天下的威严。
其实,朱琳泽原本不想穿这些,可张顺慈、乙雅安等人却坚持。
因为穿大明皇族的礼服不仅仅代表身份,还代表传承。
朱琳泽再强,毕竟也是出自大明,而且还姓朱,这若是穿着一身迷彩军服上去,谁知道传承自何处,又代表着什么?
他下马之后,沉稳地一步步登上高台。
四周虽人潮涌动,但无一人敢发出声响。
众人凝视着这位改变他们命运的龙神特使,神情复杂,其中有敬畏、有崇拜,而更多的则是感激与想要膜拜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