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了。”
闻祁说话时,干燥的嗓子扯出一丝疼意,他用力的滚了滚喉聋。
季弦错愕,想着这几天气温低,风又大,室内室外进进出出的,他都是穿着大衣,想必是寒风入体感冒了。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下他的额头,温度不算高,可能是他这身汗的功劳。
“那你量体温了吗?多少度?”
“三十九度。”
季弦皱起眉头,“喝退烧药了吗?”
“没有。”
季弦哑然,叶雪妍去了邻市不在身边,外头的人可不是连他发烧生病都不知道吗?
她眉头越皱越深,语气里甚至还掺杂了一丝明显的责备,“保镖就在外头,你怎么不叫他们?就任由这么烧着?”
把脑子烧糊涂了,就高兴了。
闻祁没说话,大有乖乖挨训得架势。
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了,季弦什么时候见过他这种神色。
似是委屈,似是乖巧。
恍惚间,她也回过神了,好像有点僭越了,她现在只是他的随行翻译而已。
她抿抿唇,不想管闲事,但他那双深邃幽暗的桃花眼片刻不离的黏在她身上,许是病气的缘故,完全没有往日那种睥睨众人的疏离淡漠感。
更显深情温柔。
季弦避开他的目光,“你先进去歇着吧,我帮你叫人。”
“能先帮我倒杯水吗?”
看她转身,闻祁以为她要走,将他平时看重的礼仪和君子之道全都抛在脑后,伸手抓住了她的细腕。
季弦一愣,他掌心的温度很高,透过皮肤渗透进血液,很快灼烧出一个热意。
她很随意的点了下头,抽回自己的手,摸索着去了厨房。
倒好温水,她准备返回时,瞥见了灶上放着的一口汤锅,明显是用过的。
闻祁下厨了?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没有仔细琢磨,端着水杯去了房间。
闻祁此时坐在床沿边,身体有些无力,季弦把水给他,见他‘咕噜’两口全部喝完,知道是真的渴了。
便问道,“还要吗?”
“不用了,多谢。”
“我帮你叫保镖。”
季弦又走到门口喊进来一个保镖,听闻祁吩咐他要退烧药和感冒药,两分钟时间的功夫,卧室里再次只剩下他们两人。
季弦倒没尴尬,看了眼餐桌上的早餐,提醒道,“等会吃药,别空腹,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俄式早餐,吃多了感觉一般,也吃不下。”
“你可以让人给你熬点青菜粥,瘦肉粥什么的。”
闻祁抬头,精准找到她的眼睛对上。
此时无声胜有声。
这里是莫斯科,不是京市,酒店的厨师都是本地人,粥虽然简单,但他们不见得会做。
季弦无言一阵,看了眼腕表,就又说起今天的行程。
他现在这个情况,肯定是要推掉的。
不过那个展览会一共是三天的时间,今天是开展日,比较特殊而已,其实明天去也可以。
但闻祁出差的行程安排都是定好的,今天挪到明天,那明天的行程就得取消。
所以,他干脆给高管打了个电话,把看展的时间改到了下午。
他打电话时,季弦就在旁边听着。
正纠结自个要不要先回去,下午再来时,保镖已经买好药回来了,看着就挺大一袋的。
流鼻涕咳嗽的,退烧的,头晕头痛的,冲剂,药丸都有。
季弦差点都以为他是去批发了。
保镖给他倒了一杯水,闻祁接过就要喝,季弦伸手拦住,皱眉道,“你胃不好,空腹喝药胃肯定不舒服,还是先吃点东西。”
他胃病是老毛病了,在外留学时就有的。
现在听她提起,闻祁只觉得往日心间那些酸涩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他眼里迸发着愉悦的情绪,定定的望着季弦。
季弦没看他,而是看着保镖,“你会煮粥吗?”
保镖傻眼了,懵着摇头,“不会,我连锅铲都没摸过。”
“……”
季弦无语了,只能自己起身,看了眼桌上的早餐,土豆泥,面包、煎蛋、火腿、牛肉粒和几样水果,还有一杯快冷掉的咖啡。
她将煎蛋和火腿以及牛肉粒热了一下,端到闻祁面前,示意他吃了。
闻祁也没迟疑,吃过后,就想喝咖啡,但又怕季弦皱眉头,还是忍住了。
休息了十分钟左右才把药喝了。
“闻总喝了药就好好睡上一觉,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下午我再过来。”
季弦觉得自己不论于公于私,都做到位了,就准备功成身退。
但好巧不巧,手腕再次被他攥住了。
季弦身形一僵,张了张嘴,还未说话,就听旁边的保镖非常有眼力见道,“闻总,我先出去了,您有事再让季小姐叫我们。”
说完,就开溜了。
季弦错愕,什么叫让她叫?
她这个无关人员也要走的好吗?
回看闻祁那张紧绷着的脸,她平静问,“闻总还有事?”
“你在这里陪我一会。”
看她张嘴欲回绝,闻祁抓着她手腕的力道稍稍加重,“就一会。”
这一年多以来,他睡眠质量都很差,常常有点风吹草动就醒了,还容易失眠。
后来,有一天回去房间里弥漫着她曾经用过的一款香水味,他恍惚过一瞬,以为她回来了,但最终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心头刚涌上的期待彻底落空,
但那晚,闻着那熟悉的香气,他莫名睡得很好。
没有失眠,半夜也没有醒来。
第二天才得知,是有个用人打扫卫生,将一罐全新的香水不小心打破了。
香水是季弦没有带走的。
他回想起,季弦刚走的那几个月里,他没命似的给自己增加强度,不是出差就是加班,总想着让自己累一点,没空去想其他的。
但即使再累,还是会失眠,还是会睡到半夜突然起来。
现在才发觉,原来之前每晚睡得好,是因为有季弦在。
她,就是他的安眠药。
人一生病,不止身体脆弱,连带着那颗心也变得十分脆弱了起来。
这么久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感受到她肌肤的细腻和温度,闻祁舍不得放手,怕她走了,自己再也没有抓住的机会了。
那些他从小遵循的道德礼仪、谦和素养,在此时此刻,变得一文不值了。
他轻扯薄唇,发出低沉又紧恳求的嗓音,“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