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晏难以置信地看向旁边的青年,那一声皇婶,像是在他的心口燃起了一团野火,留下一片燥热的深痕。
与此同时,在御案下方,青年烫热宽大的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朝晏不由得想起那些有关执手偕老的诗。
皇上这是玩笑话,还是真的有和他白首不离的念头?
他……想要当真。
江旻站在距离御案大概三米的位置,整个人犹如被十八道惊雷狠狠劈过一样。
皇婶?皇叔莫不是在说笑,朝晏……朝晏可是男人啊,若是封朝晏为后,大梁的千秋万代该怎么办啊?
等等!这件事皇叔为什么要告诉他?难不成是想要让他生个孩子继承大梁的皇位?
可是……可是他也是断袖啊,皇叔不想生,也不能把这样的重担落在他一个晚辈的身上啊!
江旻想到柳依风俊秀的面容,在看眼前俊美无俦的状元郎,思绪突然歪到了其他地方。
这届的一甲三人,状元郎如白月冷玉,俊美清冷,榜眼儒雅斯文,探花钟灵俊秀,不会……都是断袖吧?
主角攻江旻精彩纷呈的脸色变化,在江声看来,倒是挺好玩的。
青年眯了眯狭长的眼,随意地看过去,声音透着令人胆颤的威压。
“赵王,朕的话,你没听见吗?”
一句话,把江旻从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
他立即端正了态度,金丝蟒袍上的图案随着行礼的动作,熠熠生辉而动,毫不掩饰天潢贵胄的气度。
“臣知错,还请皇叔原谅。”
江旻先是请罪,后才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句:“皇婶。”
朝晏静默不语,他收回了视线,长睫淡淡垂下,生出一片微暗的阴翳,半遮住那双漆黑幽深的眸。
深邃的侧脸如玉般美好,墨发朱唇,雪肤透冷,一种从数九寒天的深处蔓延出的冰雪与空静,让他看起来美得凛然不可攀附。
江声很是满意这个便宜侄儿的知情识趣。
然而三秒后,他就被身边的那个冰雪似的大美人迷得魂都要没了。
妈的!他老婆也太好看了吧。
江声心里美得冒泡,可是还没有得意忘形多久,他突然想起这么漂亮的大美人,江旻也看到了,心里突然不爽到了极点。
青年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看向江旻的视线中隐隐透出沉然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赵王,知道朕今日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江旻下意识看了一眼朝晏,心中颇为沉重:“臣不知。”
江声冷笑了声:“都说你天资聪颖,那就猜上一猜。”
江旻不想猜,他现在就想去翰林院,仔细欣赏一番探花郎的美貌。
可是皇上问话,哪有不出声的,惹怒天颜就糟了。
江旻沉思片刻,突然有了主意:“皇叔莫不是叫臣过来,参详参详您与皇婶大婚时的那些琐事。”
江声从主角攻脸上看到了满满的求生欲,心中的那点火顿时消了下去,朝对方一挥手,示意他先坐。
江旻还以为自己猜对了,震惊地想着,皇叔就这么喜爱状元郎吗?这才多久啊,竟然就想着要大婚了。
青年拿起院上的一份奏折,先是放在了朝晏面前,还顺便打开了。
江旻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再次震惊。
身为大梁天子,都如此爱护心上人。
那他作为天子的侄儿,必须得学着,等一会儿出宫了,他就去翰林院帮柳依风翻书。
朝晏有些不懂江声的意思,刚才还让赵王唤他皇婶,转眼间又让他看奏折。
不过很快,他就被奏折上写得那些吸引住了目光。
过程中,男人清冷的双眸中情绪逐渐淡了下去,变得幽冷狠戾,仿佛笼罩着冰天雪地般刺骨的寒意。
视线定格在奏折上的最后一字,朝晏克制着微促的呼吸,声音有些低哑。
“皇上,臣看完了。”
江声随口应了一声,将那封奏折递向江旻,嗓音云淡风轻。
“赵王,你也看看。”
江旻有些摸不着头脑,从太师椅上起身,恭敬地接过那份奏折。
等到他看完,江声在慢悠悠地开口:“这是朕派人暗中查访的荥州的田地亩数,和记录的田亩数量相比,多了将近一半的田地,分属于当地官绅。”
“大梁的田税是二十取一,光是荥州一个地方瞒报的这些土地,一年就少收了十几万两的田税。”
江旻是个闲散王爷,除非战事,或者那个地方发了大灾,否则他很少会关注朝政方面的事。
田地乃是国之根本,皇上今日叫他来宣政殿,还拿出了这样一份暗访查出的奏折,江旻控制不住地紧张了起来。
“皇叔,您的意思是?”
江声淡淡瞥了他一眼,薄唇翕动:“朕想要重新清丈土地,只是这事,朕若是在朝堂上提出,内阁第一个便会反对。”
“朕亲政不久,没有办法在朝堂上做到一呼百应,这项新政又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想要推行很难,朕孤立无援,只能仰仗最亲近的人了。”
江旻不涉政事,其中自然也有他的父亲是前太子的原因,为了避嫌,也为了让他这位皇叔放心。
可是这句最亲近的人,实在是触动江旻。
清丈土地这样的事,江旻都能想到那些家中万亩、十万亩田地的官绅会如何强烈反对。
“皇叔,林阁老他们都是清流一派,为了大梁殚精竭力,清丈土地也是为了百姓,为了大梁的江山稳固,他们应该不会反对的。”
江声听到这话,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主角攻。
其实,江旻和柳依风携手开创的盛世,是建立在原主推行的那些政令的基础上。
清丈土地这一条政令,在原主死之前,依旧没有完成。
江旻登基以后,为了安抚所谓原主带来的暴政,这一条政令停止了。
不过,之前清丈完的土地,为大梁的国库,每年增益了几百万的税银。
“赵王,朕不信内阁的人。”
江声这一句话不信,让正殿的两人都愣了一下。
朝晏犹豫了几秒,淡声道:“皇上为何不信?是因为林阁老他们称病的事吗?”
江声懒散的撑着脸颊,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揉捏着男人的手腕,笑道:“在你眼里,朕就是这样心胸狭窄之人?”
江旻听着一阵心惊胆战,都想要跪下。
朝晏已然习惯了江声这样,摇了摇头:“不是。”
江声嘴角的笑意深了几许,故意道:“爱卿把朕想得真好,朕还真就是心胸狭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