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晏听到“森林”二字,眼神幽深地看了过去,声音平静淡漠。
“我和江声在森林里做了什么?东陵部落的人是怎么说的。”
宋岐脸上有些发烫,就算他对朝晏没有别的想法,可是在暗恋的人面前说这种事,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说你……你和江声在森林里……”宋岐是真的说不出来那种带有颜色又暴力的词,只能支吾过去,“就……一下午,最后你受伤了,连路都走不了,是江声抱回来的。”
宋岐觉得朝晏傲骨自尊,和江声发生那种事就算了,还是在森林里面,心里肯定无法接受,他赶忙补了一句安慰对方。
“这群兽人就喜欢在森林里,我……我也被卫锋拉进去过,就……就昨晚……”
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宋岐很是无语。
卫锋也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抽风了吧,在耳边提起江声,还问什么是他和江声谁更好。
宋岐很想说实话,江声更好,但是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着想,只能违心哄着卫锋。
不过卫锋情绪有些不对,草草了事,一副吃了苍蝇的微妙模样。
宋岐倒是松了一口气,这个程度不会影响他明天走路,就挺好的。
这番话中笨拙生疏的安慰,朝晏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虽然他不需要。
“先坐吧。”
宋岐有些乖地点了点头,坐到门前的椅子上,双膝并起,手也放到了膝盖上,坐姿乖巧得都快要成表情包了。
朝晏拉过另一张椅子坐下,晦暗不明的视线扫过宋岐侧颈处刺目的痕迹。
“你有和卫锋说,你不想在森林里吗?”
宋岐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朝晏会这样问他,随后他回忆起昨夜神情凶恶阴沉的卫锋,很轻地摇了一下头。
“……我不敢,我觉得我要是说了,卫锋不会轻易放过我,说不定还会打我。”
朝晏在江声这里得到了平等与尊重,可他非常清楚,江声是绝无仅有的例外,卫锋那样的兽人才是常态,也是现实。
宋岐的选择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朝晏能够理解他面对威胁时的服从与温顺。
“以后别再来找我了,这样对你比较好。”
“为什么?”宋岐不懂朝晏的意思,“我来找你,对我有什么不好吗?”
朝晏有些沉默地看向外面辽远幽静的天空,漆黑的的眼睛看起来冰冷空洞,像是再好的阳光也无法温暖半分。
“我准备离开这里,等我逃跑以后,他们知道你经常来找我,应该会迁怒你,这些兽人做得出来这种事。”
离开……这里?
宋岐惊得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语无伦次道:“你……你什么意思?你要逃跑?逃去哪儿?”
朝晏轻飘飘地睨了宋岐一眼,声音清清淡淡的。
“哪里都行,只要看不到这些兽人。”
这段时间以来,宋岐对于东陵部落周围的地形还算了解,朝晏想要离开这里,那就只能进入那座仿佛望不到边际的原始森林。
但就算是兽人,进到森林里面也不能保证全须全尾地出来,朝晏只是一个普通人,他要是进到森林里面,肯定会死在那些野兽的獠牙下。
想到那样的场景,宋岐都快要急哭了。
“你一定要离开吗?江声……江声他不是没对你做什么吗?”
宋岐之前思绪没转过弯来,才会说那些话,此时此刻,他已经确定江声和朝晏还没有做那种事,至于那些流言,他也不清楚是怎么传出来的。
“朝晏,我不知道江声是什么样的人,不过他到现在都没有强迫你,应该是个好人,你和他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朝晏无法否认,在听到这番话时,柔风一样的情绪在心间汹涌,让他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贪婪。
和江声在一起,就像此前的每一天。
可是,他不可能永远将自己封闭在这几间泥屋中,那道院门也不可能将他和这个世界、和其他兽人隔离十年,二十年。
如果选择江声,就代表他必须接受这个压迫现代人的世界。
另外,朝晏没有足够的自信,让江声永远坚定不移地选择他。
经过这些时间的观察,朝晏也算是了解这些兽人,他们的价值观其实与动物差不了多少,繁衍和生存是兽人的本能追求。
朝晏也在部落里面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一对兽人,他们的孩子,以及一个格格不入的现代人。
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江声也会选择一名雌性,共同孕育后代。
到那个时候,他在这里算什么,被江声养着玩的宠物吗?
朝晏不想为了那几分无法抓在手里的喜欢,在江声身上做一场惊天豪赌,他没有赢的自信,也不想丢了自己以后,再落得一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现在离开,至少他还能守住那一点可怜又可笑的自尊。
“宋岐,在这个部落里面,我和你一样都一无所有,我赌不起,也不想浪费时间去赌什么。”
宋岐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朝晏去送死,可那些劝阻的话到了嘴边,却因为那句一无所有,那句赌不起,又艰难地咽了下去。
朝晏不愿意去赌,而他呢,只不过是在得过且过。
在这个原始落后的时代,他和朝晏都没有多余的选择。
苟且偷生,或者,死。
摆在他们面前的只有这两条路。
宋岐没有资格干涉朝晏的决定,他想了想,轻声道:“我听说一个叫周厉的兽人离开了部落,好像是和江声决斗输了。”
“那个周厉你应该认识,他被你戳瞎了一只眼睛。”
宋岐打量着朝晏,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我不觉得这是巧合。”
朝晏怔了几秒,江声没有和他提过这事。
是忘了,还是不准备告诉他,朝晏无法确定对方的心思。
“嗯,我知道了。”
宋岐还想说些什么,可又觉得没有必要。
“我走了,我……我会听你的话,不会再来找你,你……朝晏……你要想清楚了……”
朝晏看着他,眼底依旧那样晦暗幽静。
“我早就想清楚了,再见。”
“……再见。”
目送着宋岐离开,朝晏在门前坐了片刻,想起江声前天回来时,抱着他说累、要补偿的场景。
江声嘴里的累,是指和周厉决斗吗?
那他就不会再提起这件事,明明这是一个表现的机会,为什么不利用上?
朝晏说不清为什么,心里燃起了一团带着痛意的暗火。
等到江声回来,这团火摧枯拉朽般焚尽所有的理智和冷静,朝晏几乎是无法自持,把人按在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