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文君听她直言不讳,不禁面色一僵,眼里聚起一些潮湿:“云、云哥还好吗?”
“嗯。”银月点点头,拿了面前的茶杯,用杯盖撩了撩茶叶,“挺好的啊。我亲手把他养大,教他各种武功,他吃的喝的,比你们好的多多了,岂有不好之理。”
“亲、亲手?”易文君依旧十分诧异。
前几日听师兄说,参加学堂大考的一名学员,就是当年被抄满门的叶云,叶云没死,她开心了好久,真心的。
后来青王在客栈抓人,没抓到叶云,却查到了他的师父。一大群官兵前去抓人,人却中途却被琅琊王带走了,说疑似叶云师父的姑娘,竟然是琅琊王的意中人,北境的大小姐苏银月。
她刚刚见到苏银月走来,还在想云哥师父这事可能就是弄错了,这么年轻的姑娘,与她不相上下,说是云哥师妹倒也合理,怎会是师父?
可是,她、她说亲手把他养大,教他武功?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她理解不了的地方。
银月看了她一眼,端着杯子要喝茶。
易文君眼里有一丝慌乱,仿佛欲言又止,但终究没说出口。
银月垂下的眼里有一丝讥诮,端到面前却没喝,只皱起眉来:“嗯?这茶气味真奇怪。”
说完,她放下了。
易文君眼里一颤,似是松了口气,勉强笑了笑。
“你放心吧,他现在不在天启,不会被人抓住的。你现在快要成为景玉王的侧妃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我到时候告诉他,他也能放心。”
易文君面上一喜:“云哥还记着我吗?”
“记着啊。他童年的小伙伴他都记着呢。他刚刚跟我回岛上的时候,还特地让我去看看东君怎么样呢。你嘛,一开始没找到,后来也想着不像连累你们这几个好伙伴,也不求我去找了,就没找。不过,他说过,不想用小时候的娃娃亲束缚了你,如果他知道你现在嫁给了王爷,即将成为王妃了,应该会祝福你。”
易文君显然有点失落:“云哥真的这么想吗?”
“其实我前段时间还同他提起过,如果他还想着他这段娃娃亲,心里念着你,尽管出去找你就是了,凭他现在的本事,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他,你要还没嫁,也心里念着他,那带你回来,我给你俩证婚便是了。然后他说……”
易文君眼睛一亮:“云哥怎么说?”
“他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永远都是他妹妹,他知道你过得好就可以了。”
天地良心,这真是叶云亲口说的。大概去年吧。银月说,他要看上哪家的小姑娘,咱们可以先下聘礼,等他一满二十岁,就可以娶人家过门,否则,就他俩这样与世隔绝的,好姑娘都被抢完了。
或者,去找找他的娃娃亲也行,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叶云他娘就一直说易文君小时候就是个小美人胚子,现在长大了,肯定差不了。
然后,叶云就气呼呼地跑了。
那时他还小,银月觉得他也不一定会喜欢上她这个从小带他长大,连他在海里被鲨鱼追,逃得裤衩子都掉了,光屁股的模样都见过的妈妈辈师父。他以后看上谁,娶谁,她还真十分豁达与开明。
但是现在么……
呵呵,知儿莫如母,知徒莫如师。等臭小子长两年混出点名堂来,她就考虑考虑吧,毕竟软饭男不是她的菜。她的男人,总该是这个世界的佼佼者吧。
“云哥他这么说啊。”易文君垮下脸来。
“怎么了?你难道过得不好吗?我看这院子,修得这么好,看起来景玉王很重视你啊。”
“苏姑娘呢?”易文君反问,“苏姑娘过得好吗?琅琊王对你好吗?你们的婚期打算过了吗?”
银月看了看易文君,噗呲一笑:“你问萧若风对我好不好啊?嗯……怎么说呢,我还觉得有点儿烦。谁要做这个王妃啊,笼子里的金丝雀。不经过我同意,擅自求了个什么圣旨赐婚,最近都不敢来见我了。要不是看在东君刚拜师,李老头热情款待的份上,我早走了。小云儿跟我吵架跑了,也不知野到哪里去了,身为他的师父,我还没去教训他呢。”
易文君听她说得如此磊落潇洒,不由得羡慕起来,这个苏姑娘,看起来很不简单。
“难道苏姑娘不喜欢琅琊王?”
“喜欢啊,但是,我更喜欢自由。任何人也别想左右我的决定,拿捏我的人生。”
易文君居然有些蠢蠢欲动的激动:“可、可是你们北境,允许你不嫁给琅琊王吗?我听闻,陛下很早就想和北境结盟了,苏姑娘你的身份,关乎两国的安宁……”
银月眯了眯眼,不屑一笑:“是啊,我知道我很重要,我长这么美,武功也不错,自然到哪里都是焦点。”
她这么光明正大地夸自己,易文君都有点尴尬。
“但是……”银月忽然话锋一转,口吻也沉了下来,“我什么政事都不曾参与,任何见地都没有提过,又何来影响社稷与天下的能力呢?将责任推给一个女人,这都是当权者的借口而已。怎么着,要是没了我这个人,他们就没法过自己的生活了?如果我明天就死了呢?”
易文君一愣:“别这么说,不吉利。”
银月耸耸肩:“世事难料,一切皆有可能。说的我口干舌燥的。”
她端起杯子来一口把茶喝了。
“哎!”易文君急忙要阻止,但是,银月已经喝完了。
“怎么?”银月眉峰一挑。
“你、你……”易文君神色有点慌,“这杯茶你不是说味道怪吗?我本来想让人换掉的,怕到时候让你喝坏了肚子。你现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银月脸色奇怪,“什么新茶叶吗?奇奇怪怪的一股腥味儿,你还是不要喝了。”
易文君见她好像没什么反应,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本王知道你不想嫁给我,现在有一个机会……”
“有了北境的势力,本王自然也不会勉强你了,这对你来说,不是一直以来所希望的事情吗?”
“到时候发生什么,你就当没看见……”
易文君的走神与心事重重,银月都看在眼里。
小姑娘啊小姑娘,就算你是小云儿的娃娃亲,走上了歧路,而且还是助纣为虐之路,那她也绝不会手下留情了。
银月拂了拂衣袖,起身来道:“我觉得今日茶也喝了,话也说了,人也替小云儿见过了,是时候该……”
她忽然晃了一下,然后抬起脸,只来得及看了易文君一眼,说了一个“这茶……”
人就瘫倒在方才的椅子上,靠在案几上,把果盘推了一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