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雪立马竖起耳朵,精神高度紧张,夜黑风高之下,此情此景本就让人更加紧张心悸。
门从外面推开,紧接着付雪听到匆匆的脚步声和杨娇压低的声音:“你来做什么?”
回应杨娇的是一道带着笑意的男声:“做什么?我来看看我儿子。”
“你什么儿子,你哪儿来的儿子?快滚蛋。”杨娇虽然依旧压低声音,但不难听出,她声音里充满了排斥和反感。
付雪屏息静气,生怕自己任何微弱的声音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我儿子不就在你屋里吗?”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含着笑意,颇有当混蛋的潜质。
“你快滚出去!”杨娇的声音已经很不耐烦了,如果不是碍于怕吵醒付雪付杰,她可能直接破口大骂,将对方赶出去。
“别生气,你和付勇离婚,我娶你,你女儿我也替你养着,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你说说,我哪点不如付勇,嗯?”
“别在这犯病,赶紧滚出去!”说罢,付雪听到一阵密集的打击声音,拳拳到肉。
男人似乎并不恼,只是一阵低笑,语气说不上来是认真还是不认真:“你真不考虑和我结婚吗?”
“不考虑。”杨娇回答的很干脆利落。
“你确定?”
“确定,滚蛋。”
……
连付雪自己都不知道,那晚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她可能睡着了,也可能压根就没睡着,在她的脑子里不停上演着各种大戏,主角是杨娇、付勇,以及哪个她不知道的男人。
她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傻子,那个男人和杨娇的关系,她在只言片语中,仍旧能窥知一二。
但是,有的时候,未知才是好事啊。
第二天一早,付雪顶着双黑眼圈出现在餐桌,付杰见了,惊讶道:“姐,你昨晚没睡觉吗?眼睛像图画书上的熊猫一样。”
“吃你的饭吧。”付雪没搭理付杰。
付雪现在很庆幸杨娇一大早就走了,不然见了她这副样子,免不得又是一番盘问。
在付雪醒来之前,杨娇就走了,走之前,杨娇做好早饭放在锅里,姐弟俩对此早就见怪不怪,杨娇明明没有工作,却看起来很忙。
在昨晚之前,付雪不知道原因,现在,付雪好像隐隐约约能猜到原因了。
吃完饭以后,付雪辅导付杰做功课,可是她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好烦啊,她正是藏不住心事的年纪,同时也是敏感多疑的年纪。
“弟,假如爸妈离婚了,你跟谁?”不知道为什么,付雪突然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对于孩子来说,这似乎是一个贯穿童年的问题,答案往往能体现出孩子到底和谁更亲近。
“为啥这么问啊?”付杰不解地看向付雪,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妈妈和姐姐总是愿意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没有啥原因,就是随口一问。”付雪本身也不指望付杰真回答她什么,她就是现在心里有点乱套,总想着找个人说点什么。
“我应该会跟着爸。”付杰忽然回答,这个答案让付雪有些措不及防,从小到大,付勇几乎是常年在外地打工,逢年过节能回家一趟,付杰和付雪的童年几乎是在杨娇的陪伴下度过的,付雪一直以为付杰会和杨娇更亲近。
“为什么会这么选?”付雪是真的好奇其中的原因。
“因为如果我跟了妈,妈再结婚以后,那家里除了妈以外,我没有别的亲人了,如果我跟了爸,爸再结婚以后,家里除了后妈以外,都是我的亲人。”付杰有理有据地说出自己的理由。
付雪听过以后,才明白付杰的意思,恍然大悟。
是这样的,如果未来爸妈离婚,哪怕不出于这个层面,付雪也大概率会选择跟着爸爸一起生活。
这么多年了,虽然爸爸常年不在家,但是付雪知道,爸爸打心底疼自己,而妈妈看似陪着自己和弟弟长大,其实她本身却对姐弟俩并不上心。
她虽然只是个上小学的孩子,但是这些道理她都懂,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她要比同龄的孩子早熟很多。
“你真聪明啊,以后想考北大,还是考清华?”
“能考上哪个就上哪个。”
……
中午的时候,杨娇还是没回来,付雪记得杨娇之前说过,如果以后她不在家,就让付雪自己拿钱去村头小卖店买几袋泡面煮上和弟弟吃。
时间接近一点,付杰不说,但是付雪也知道,现在付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饿得快。
付雪从自己的存钱罐子里拿出十块钱,对付杰道:“弟,你自己在家先写作业,我去村头小卖店买几袋泡面回来,有人敲门别开门,我把门从外面锁上。”
“知道了,姐。”
付雪到小卖店的时候,店主正在摇椅上悠闲地躺着,还拿着蒲扇、吹着风扇,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叔叔,我想买几袋泡面。”
“在里头,想买哪种自己选。”店主看了付雪一眼,继续道,“你是不是付勇家小丫头?”
“付勇是我爸爸。”付雪拿了两袋不辣的泡面放在收银台上。
“三块五一袋,一共是七块,找你三块。”
店主直起身要找钱,这时候,付雪眼尖地看到外面的座机,问道:“叔,你外面座机打电话,多少钱一次?”
“按时间,三十分钟两块钱。”
“叔叔,那你找我一块吧,我想用座机打个电话。”
“行。”
付雪忐忑不安地将电话打给远在外地的付勇,甚至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她都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说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付勇温和的声音,村头的电话号码是付勇很熟悉的,不用想也知道,这一定是他认识的人打来的电话。
“爸爸?”听到女儿声音的那一刻,付勇感觉自己最近总是隐隐作痛的腰似乎都好了不少。
付勇眼角炸开细密的皱纹,脸上挂着笑意,道:“雪儿,怎么想起给爸爸打电话了?弟弟听话嘛,家里那边都还好吗?”
听着付勇的话,付雪心底一阵难过翻涌,眼底渐渐酸涩起来,声音也开始哽咽。
好难过啊。
良久,付雪那边都没回答,付勇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电话信号不好:“雪儿?能听到爸爸说话吗?”
“嗯,”付雪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爸,我想和你说件事情。”
……
付雪回到家的时候,眼眶还有点红,付杰见姐姐开门进来,立马从炕上跳下去,道:“姐姐?你怎么才回来,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出事儿了!”
付雪摇摇头,道:“没出事儿,你饿了吧,姐给你煮面吃。”
吃饱以后,两人一人一个屋子,打算睡午觉,付雪躺在炕上辗转反侧,没有丝毫睡意,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今天到底应不应该和付勇说这些事情,可现在,她除了能和付勇说,她不知道还能和任何人说了。
可是爸爸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呢?或许昨晚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罢了。
付雪知道,那不是梦,自己不过是一五一十地将昨晚听到的话,一字不落地讲给爸爸听 ,爸爸告诉自己不用担心,让她好好念书。
爸爸这么厉害,爸爸一定有自己的解决方法。
而付雪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念书,等爸爸过年那段时间回来,她就会让爸爸感到骄傲。
因为爸爸有一个学习很好的女儿。
想到这,付雪心里的罪恶感和不安感渐渐减少,可她依旧不能完全放松下来,她的直觉告诉她,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傍晚的时候,杨娇才从外面回来,还给付雪和付杰从饭店打包了好几个菜。
付雪食不知味地吃着东西,耳边传来的是杨娇卸妆的声音,水流声时有时无,付雪的心情也跌宕起伏,她很想直接问杨娇关于昨晚的事情。
可是她很怕。
这种恐惧感不仅仅来自于未知,还来自于她内心隐秘的猜想,或许这是一层不能捅破的窗纸。
“弟,我吃好了,你吃完以后把碗放在水池子里,我先去睡觉了。”付雪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眉宇间透着淡淡的疲惫感。
付杰看着付雪,他当然不知道付雪此刻心里的想法。
躺在炕上后,付雪依旧不能安下心来,明天下午,自己和弟弟就要回去上学了,但这也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说不定冷静一周以后,下次再回来,付雪就能平静地面对杨娇,甚至……能有勇气问出自己心底的疑惑。
外面,杨娇的电话铃声响起,付雪仔细听,可是水声太吵闹了,付雪压根没听清对方说的是什么,只听到杨娇一直在“嗯嗯”地应答着什么。
没过半晌,杨娇推开门来到付雪炕边,道:“雪儿,爸爸说他过几天会回来,想回来给你弟弟过个生日,你生日临近过年,每年爸爸都能给你过生日,但是弟弟生日在夏天,这几年,你爸爸一次都没赶上过,所以这次趁着放假,你爸爸打算串出几天时间,好好给你弟弟过个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