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令因骨子里是个传统的男人，说到的事情他一定会做到。

    对张朵朵的承诺，对父母的承诺，还有……对裴颜的承诺。

    小时候住的近的青梅竹马，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住到天南海北，从张朵朵家到裴颜家，开车需要三十分钟，这三十分钟就是夏令因的休息时间。

    “少爷，到了。”夏令因的父母不在国内，他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是个名副其实的红/三/代，他爷爷奶奶向来奉行自由主义，孩子怎么开心怎么来，夏令因完全是被放养长大的。

    夏令因睁开眼睛，眼球里的红血丝很明显，林叔透过镜子看着夏令因，夏令因是他看着长大的，看到夏令因这副疲劳的样子，他心里难免不会心疼。

    “少爷，不然今晚就歇歇吧，裴颜小姐这么聪明，也不差这一天。”林叔劝道。

    夏令因摇摇头，这不是差不差一天的事情。

    “没事，林叔，还是往常那个时间来接我就行。”

    往常的时间就是十二点。

    裴颜倒是无所谓，她不需要上学，也不需要早起，但是夏令因不同，夏令因过的是正常的学生生活，这么熬下去，夏令因的身体也不知道能不能遭得住。

    林叔看着夏令因挺直的背影，不由得叹了口气，夏令因年纪不算大，但是主意很正，而且很倔强，认定的事，无论谁劝都没用。

    记得在几年前，夏令因和张朵朵约好放学以后一起回老宅，张朵朵贪玩，不愿意参加家族宴会，就和朋友偷偷溜走了，夏令因就这么站在张朵朵班级门口，等了半个晚上。

    谁劝都没用，直到张朵朵回来找他。

    那已经是半夜了，张朵朵穿着短裙，很明显是刚从娱乐场所出来，她画着浓重的妆容，因为走的急，连外套都没来得及披上，在看到夏令因的那一刻，她愣住了。

    那是秋天，夏令因穿着简单的校服，双腿交叠，靠在窗台，他慢慢抬头看向张朵朵，眼神里没有不满，也没有愤怒，只是不解，那是一种很平静、很戳人的情绪，久违的愧疚感袭上张朵朵的心头。

    张朵朵看着夏令因，朝前走了几步：“夏令因……你怎么这么傻啊，都等不到我了，为什么还要等我？”

    夏令因看着张朵朵，无所谓般笑了笑，道：“这不是等到了吗？”

    张朵朵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张朵朵话还没说完，夏令因就将外套披在张朵朵的身上，夏令因校服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色短袖，露出白到近乎透明的胳膊。

    在月光下，夏令因刀削般的侧脸显得更加冷清矜贵。

    “怎么不穿一件外套？”

    “走太急了。”张朵朵看着夏令因，替对方发冷。

    “嗯，那咱们快点回去吧。”夏令因看着窗外已经熄灭的路灯，眯起眼睛，“林叔在楼下等咱们。”

    俩人一前一后地下楼，张朵朵忽然开口问道：“夏令因，如果我没来的话，你就打算一直等下去。”

    “嗯。”夏令因回答的很随意。

    “为什么？”张朵朵换位思考一下，自己或许会等，但肯定不会等这么久，而且这样被耍一通，自己一定会生气。

    想到这，张朵朵更愧疚了，自己这次做的确实太过分。

    “因为我怕你来找我的时候找不到我，你该着急了。”夏令因回答。

    ……

    “夏哥哥，你来了。”长大以后的裴颜更加貌美，她的五官混血感要比小时候更强，如深海般湛蓝色的眼睛如同迷人的宝石一般，卷发随意地搭在肩上，更显慵懒。

    “嗯，今晚还是复习数学。”夏令因看着裴颜被盖住的双腿，眼神闪了一下，“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就是很想你。”裴颜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夏令因，仿佛要将人溺进去一般。

    “不说这个了，开始吧。”

    裴颜是个很聪明的人，一点就通，而且还能举一反三，但是每次面对夏令因，她都会装作笨蛋的样子，她这么做就是为了多留夏令因一会儿。

    裴颜心知肚明，夏令因也心知肚明。

    但是他们都装糊涂。

    因为不同的原因。

    中考结束的那一刻，张朵朵感觉自己的人生都有盼头了。

    “夏令因，暑假去哪里玩？去西南吧，最近好火的。”张朵朵蹦蹦跳跳地跟在夏令因身后，交完数学卷子，自己的初中生涯就算结束了。

    她要做的是享受这个暑假。

    “朵朵。”夏令因停住脚步，拽住张朵朵的书包肩带。

    张朵朵停住脚步，看向夏令因，疑惑不解。

    “能留下来吗？”夏令因的神色很认真。

    这句话的另一个含义就是，考的怎么样，考得好，张朵朵就不用出国读书了。

    “当然。”张朵朵咧开嘴一笑，相当自信。

    闻言，夏令因松了口气，那就好，能留下来就好。

    “报哪个学校？”夏令因又追问，虽然他知道刚考完就问成绩确实很扫兴，但是没办法，他现在太不安了，他急需要张朵朵给他肯定的回答。

    “第一志愿是……附属一中。”张朵朵想了想，回答道。

    附属一中也是夏令因的第一志愿，夏令因知道自己一定能考上，但是他不知道张朵朵能不能考上。

    “第二志愿呢？”夏令因想了想，实在不行，他可以降降自己的标准，只要能和张朵朵一个学校就行，自己在哪个学校念书都无所谓。

    “第二志愿……咱们这还有哪所高中来着？”

    是的，张朵朵之所以将附属一中当作第一志愿就是因为她只知道这一所高中。

    夏令因深呼吸一口气，算了，张朵朵能知道附属一中已经很好了。

    “实在不行，就报第二中学，这所也不错。”夏令因看着张朵朵，“我知道这所学校你一定能进去，虽然不一定能进到尖子班，但肯定能进去。”

    “嗯嗯。”张朵朵翻着手机上的旅游攻略，嘴上随意地答道。

    “朵朵，你听到我刚才说什么了吗？”夏令因看着张朵朵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实在不确定她到底听没听进去自己的话。

    “听到了啊。”张朵朵回答。

    “真的吗？”夏令因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保真，比钻石还真。”

    事实证明，钻石可以造假，夏令因的担心也不多余，报考那天，张朵朵一家凑在电脑前，张朵朵成绩还不错，那年，他们还不是赋分制度，完全是裸分。

    750分满，560分，还不错。

    张朵朵看了半晌，发现自己这成绩压根就报不上附属一中，她郁闷地浏览着可报考学校的页面。

    “没事儿的，朵朵，实在不行，妈妈就把你送出国学美术，你不是想走艺体吗？意大利、美国，或者欧洲的国家，都可以。”朵朵妈看着张朵朵郁郁不乐的样子，实在心疼，学习好坏她不在意，她只希望朵朵能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生就行。

    张朵朵不想离开这里，而且她已经答应过夏令因了，自己不会出国的。

    “不要，我再看看，一定能看到我喜欢的学校。”张朵朵直接找艺术类高中，位列第一的高中叫附属艺术高中，分数不算高，就是学费奇高，是一般高中的二十倍。

    张朵朵看着这所高中的简介，每天八点上学，下午六点放学，晚自习都是艺术鉴赏，可以化妆，经常举办各种活动……这么宽松的管理方式，简直就是为张朵朵量身打造的啊！

    “妈妈，我要上这个高中！”张朵朵买东西从来不看价格，学费什么的，她更不会放在眼里。

    朵朵妈打心底里也不希望张朵朵离自己太远，能在国内上学是最好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把张朵朵送出去，如果张朵朵能在国内看到心仪的学校，那就再好不过了。

    “哪所？妈妈看看。”朵朵妈看着屏幕，她也是个不看价格的主，学校看起来挺正规的，行，报吧。

    俩人甚至都没往下翻。

    在附属艺术高中下面的学校，就是第二中学，如果张朵朵没这么着急，能愿意往下翻一翻，或许她就能回忆起夏令因对自己说过的话，但是如果只能是如果。

    好巧不巧，这么重要的日子，夏令因家里正好出了事儿。

    裴颜以为夏令因会报考附属一中，所以她报考了附属一中；夏令因以为张朵朵听进去自己的话，会报考第二中学，所以他报考了第二中学；而张朵朵为了留在国内，外加实现学艺术的梦想，所以她选择了附属艺术高中。

    各怀心思的三个人，就这样阴差阳错地报到了三所不同的学校。

    傍晚，忙活了一天的夏令因终于能抽出时间给张朵朵打电话，他在报考的时候查了第二中学的分数，张朵朵只要报就一定能进去。

    夏令因疲惫不堪地靠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机械声音。

    那边终于接通了。

    “夏令因？你怎么一天都没回我消息，今天报考，别忘了。”张朵朵终于等到夏令因的消息，夏令因很少一天都不回她消息，她还以为夏令因出了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