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空间的画面渐渐远去，宋玉睁开双眼，双眼清明。

    宋玉进入过幻想空间太多次，他现在已经很少被幻想空间中某个人的情绪所影响，或许因为对方是鱼冬禧，所以他才会久违地被影响到。

    宋玉醒来的时候，鱼冬禧已经醒来很久，她屈起一条腿坐在宋玉身旁，双眼失神地望着远方。

    “禧子？”宋玉叫了鱼冬禧一声，鱼冬禧浑身一抖，似乎被这声音吓到了一般，慢慢地，鱼冬禧终于回神了。

    “嗯？”鱼冬禧看着宋玉。

    宋玉担心地看着鱼冬禧，后悔感油然而生，他的人生里很少有能让他后悔的事情，此时此刻他是真的后悔了，为什么要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去揭开鱼冬禧的伤口？

    “宋玉，我有一个问题。”鱼冬禧顿了顿，似乎在想如何措词。

    宋玉现在正是愧疚的时候，别说鱼冬禧有一个问题了，就是有八百个问题，他都会给鱼冬禧解答。

    “你说。”宋玉的语气软下来。

    “幻想空间里发生的事情，真的都是我本人的记忆吗？会不会是识别有误，把一个和我同名同姓而且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记忆盗取过来，做成幻想空间。”

    宋玉：“？”

    宋玉沉默片刻，回答道：“理论上来说，不可能，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刚才我们看到的记忆，不是你的？”

    “也不完全不是吧，反正从看信那段开始，包括以后，就不是我的记忆了，哦，就是秋绥拿着一封信来班级找我这段，说实话，在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这回事儿。”鱼冬禧耸耸肩，她不觉得自己的记忆会有什么偏差，去西南疆域这么大的一件事儿，自己怎么可能毫无印象？

    还有有关谢水盈的事情，自己更是一无所知，后来在自己高中的时候，陶隐爷爷也去世了，这世界上最后一个知道谢水盈事情的人都不在了，那鱼冬禧了解谢水盈的可能更是没有了。

    “还有西南疆域，我只在网上看到过，在我的记忆里，我压根就没去过。”

    听完鱼冬禧的话，宋玉也沉默了，在刚才的幻想空间中，鱼冬禧的时间轴大概在初中，这个时候的鱼冬禧也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把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而且鱼冬禧的记性，宋玉是认可的，既然鱼冬禧本人都拍板说没有这段记忆，那这段记忆就大概率不是鱼冬禧的。

    可是幻想空间真的会出错吧？

    宋玉不知道。

    他相信幻想空间不会出错，也相信鱼冬禧不会记错，那么基于以上两点，就只可能有一种解释了。

    “禧子，我觉得这段记忆是属于你的，但是不属于你的灵魂，而是属于你的这具身体。”宋玉开口说道。

    鱼冬禧疑惑不解的看着宋玉，她是真的不明白宋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幻想空间看着很高级，但是运行原理很简单，它提取大脑的记忆，也就是你的肉/身记忆，你的肉/身发生过的所有事情它都能提取出来，但是它还没高级到能分辨你肉/身和灵魂的程度。”宋玉想了想，他想到了一个比较贴切的例子，“比方说，你被人夺舍了，这个时候，你的肉/体被另一个灵魂占据，这个新的灵魂用你的身体做了什么事情，你本人不知道，但是幻想空间在选取记忆的时候，依然会把这段记忆当成是你本人的记忆，原因很简单，它只能分辨出肉/体的区别，而不能分辨出灵魂的不同。”

    宋玉的解释还是比较通俗易懂的，鱼冬禧明白了，可现在她又面临一个新的问题。

    “那按照你的说法，我现在大概有两种可能性，第一，我失忆了，第二，我曾经被人夺舍，第三，其实我有精神分裂症。”

    宋玉沉思片刻，道：“不，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性。”

    鱼冬禧沉思片刻，她忽然想起来其实确实还能有第三种可能性。在幻想空间中，钟肆婆婆曾经指点过她。

    “你的灵魂分裂成了两个。”宋玉道。

    “嗯。”鱼冬禧怂了怂肩膀，虽然她很早以前就听说过这种猜测，但是比起灵魂分裂，她还是更能接受精神分裂症这种可能性。

    “我身边就有这样的一个例子，但是他灵魂分裂的不算严重，他分裂出来的那部分灵魂甚至不到完整灵魂的百分之三十，所以他分裂出来的灵魂不至于变成一个新的自己，但是，如果一个人的灵魂分裂的比较均匀，那就极有可能变出一个新的有自我意识的灵魂。”

    听到宋玉的解释后，鱼冬禧沉默了，没错，这确实是一种新的可能性。

    “那灵魂又为什么会分裂呢？”

    “我不知道，”宋玉摇了摇头，“我那位轻微灵魂分裂的朋友已经研究很多年了，到现在都没研究明白，灵魂为什么分裂。”

    就在二人为“灵魂为什么分裂”愁眉不展的时候，忽然，虚无的上方发出巨响，两人不约而同地朝着上面看去，他们看到在上面裂开一道口子。

    宋玉眼疾手快地揽住鱼冬禧的腰肢朝着上面裂开的口子冲过去。

    他们并没有逃离幻想空间，而是进入到这个幻想空间的另一个维度空间。

    意识到这一点以后，宋玉皱起眉，看来他小看对方了，对方确实有点本事在。

    忽然，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声响起，两人现在身处一片黑暗之中，他们的面前亮起一道光，一个女孩坐着轮椅背对着他们，轮椅慢慢地转过来。

    女孩的脸色很苍白，可是能看的出来，女孩很漂亮。

    罗乃仪的长相变化不大，她依旧像鱼冬禧记忆中那般漂亮，可以说，罗乃仪几乎是从小到大都漂亮的那种小女孩。

    “你们不要再管我了，我不愿意投胎转世，无论你们怎么劝我，我都不会回头，我知道，你们之所以一直想让我投胎转世，无非是怕我留在人间变成厉鬼害人，你们放心，我不会害人，如果你们不放心，我可以和你们签订灵魂协议。”罗乃仪又咳嗽了几声，她看起来无比虚弱。

    “灵魂协议？”鱼冬禧小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协议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灵魂协议就是鬼与人、鬼与鬼之间签订的协议，他们其中有一方违背协议，那么违背协议的那一方的灵魂将会立马自焚，从此永远消失。”

    “可是你要知道，如果你再不去地府投胎转世，或许就永远都不能投胎转世了。”鱼冬禧对罗乃仪喊道。

    闻言，罗乃仪笑了笑，笑容苦涩，道：“那正合我意，我早就不想活了，所谓的下一世，我也不想再经历，人活着就是一种惩罚。”

    罗乃仪又重重地咳嗽起来。

    一张羊皮纸慢慢浮上来，上面签着罗乃仪的名字，在最上面是条款，写着：

    本人（罗乃仪）自愿签订此协议，若是本人在人间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本人的灵魂将立即消散。

    “签吧，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签订，这份合约就算生效。”罗乃仪用拳头抵住自己的嘴巴，抑制咳嗽。

    宋玉用舌头顶着后槽牙，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罗乃仪，道：“姑娘，签订这种不对等的协议，实在是不符合我们的工作规章，我们工作的唯一宗旨就是带着每一个茫然的灵魂踏上轮回之路，所以……”

    “所以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罗乃仪的神情冷下来，她眯起眼睛看着宋玉，宋玉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不，所以……得罪了，姑娘。”说罢，宋玉的身影消失不见，罗乃仪一愣，立马朝着四周扫视，可是宋玉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忽然，罗乃仪感觉自己的后脖颈一凉，下一秒，一只冰凉的大手贴住她的后脖颈，她听到了宋玉的声音：“抱歉。”

    罗乃仪只感觉一道暖流沿着脖颈传入到全身上下，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输入了无数的垃圾信息一样，完全不能运作了。

    那是一条昏暗的小巷，女孩的衣服被暴力撕开，脸上、脖子上、胸上留着牙印，牙印上渗透出血迹。

    女孩眼神空洞地看着没有月亮的天空，她的大腿大张开，血液混着白色液体从她的下/体流出来，她的腿上除了牙印以外就是摔在地上留下的淤青。

    半晌后，眼泪顺着女孩的太阳穴流下来，女孩慢慢回过神，她慢吞吞地坐起来，校服外套被粗暴地掀开后扔在一边，她拿起校服外套，慢慢地穿在身上，内/裤已经被撕烂了，上面还沾着少女的血迹。

    女孩忍着下/体的疼痛站起来，她扶着墙，一步一步朝着巷子外面走去，下/体像是被撕开了一样，每一步都犹如走在刀尖儿上，除了身体上的疼痛，还有心灵上的耻辱。

    疼痛与耻辱交加，他们共同营造出来一种新的感觉，那感觉被称之为麻木。

    女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凭借着什么样的毅力，才能在路过江边的时候，没有就此跳下去。

    她恨透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