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云掸掸外袍,刚刚进入瀑布被淋湿些许,转身间隙,只见赵月白双膝跪地,对自己行跪拜大礼,惊得她原地愣住,连忙扶起在地的赵月白,不忘戏弄言语他一番。
“夫……月白兄就此跪拜于我,楞是早些时日。”
“不早了,没几日便要拜堂成亲!”
赵月白赧然一笑,眉目如画,展开畅然笑说:“你刚刚称呼我为……夫君!”
袁青云忽地反应过来,尽是下意识间呼喊而出,羞涩别过脸去,一副抵死不认账的模样:“嘘……外面来人!”
举着火把的护卫家丁齐聚一旁,伸头四处探寻,并无所获,其中管事指挥分头行事。
袁青云如此转移话题,眼睛却是看向幽暗深处,向前踏去。
赵月白拿出折扇并未打开,只是伸出拦在袁青云面前,谨慎言语:“我打头阵,你潜藏后面。”
袁青云直接从后腰抽出利剑比划两下,光亮刃口在稀少月光投射下,照出别样光泽。
“我有兵器,还是我来开路!”
两人眸间较量,赵月白还是败下阵来,袁青云持剑往黑暗中行去,他则紧随其后。
沿着幽暗昏黑的狭小过道前行,岩壁间冰凉潮湿缓缓传出,两人穿着轻装夜行服,露出的皮肤些许冷飕,汗毛战栗。
走到尽头,是一堵厚实黑岩拦着,再无去路,听见瀑布之外的人群散离,赵月白欲转身沿路返回。
袁青只觉黑岩之间是空旷嗡嗡作响,仿佛寺庙里暮鼓晨钟,绵长不觉于耳,鸣响令人发醒。
她一面侧身贴耳靠近黑岩,感受其中的奥秘,一面伸手去拽欲离开的赵月白,抓住了他的手腕。
此刻的她,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凝神专心听着,双眸渐渐涌现淡淡欣喜,连带着吃惊都漫溢出来。
踏步出去的赵月白手腕被袁青云轻轻拉着,阻碍了他前进的步伐,他垂眸看去,暗夜中一双纤纤细手牵住了自己的手腕,时间就此驻留。
他抬眸看去聚精凝神的袁青云,尤其是那双美眸微阔,眼波流转间,清澈如水的眼睛涌出惊喜的波澜壮阔。
愣怔片刻,他的明眸开始晶莹柔润起来,嘴角微微上翘,浅浅微笑,不住感慨:这女子,恁是聪慧过人,熠熠生辉,不愧是自己钟意之人!
察觉到黑岩的异状,袁青云松开牵着赵月白的手腕,两手摸索在黑岩表面,尤其是触碰到奇怪凸起,她着力按下,石砖间移动产生轰隆声响。
须臾,面前石门迅速往后移开,一条崭新的通道现出,两旁岩壁的照明烛火瞬间点亮,灯火通明,两人默契相视一笑,袁青云持剑挡在面前,朝里走去,赵月白衔尾相随。
袁青云踏步进入甬道,踩在脚下石砖,石器碰撞声响此起彼伏,一只锐利箭矢从甬道尽头直直射出飞奔到黑岩石门处的两人。
嗖一声响动,袁青云目光一凝,隔得远远的,迎视飞来利器,持剑斩断箭矢,低声提醒道:“有暗器,我们小心行事!”
她正欲往前踏步行走,赵月白拉住她的袖腕,两人停驻原地。
袁青云略有不解,抬头就撞上赵月白深邃的眸子,只见他把她拉在身后护着,而他则从怀里掏出一把碎石,捏在指尖,随意往甬道深处扔去,碎石在和地砖碰撞间摩擦产生光亮火花。
待在原地的袁青云目光微微一顿,却是隐藏深意,抬眼看去,面前男子还是少年郎模样,眉目清朗柔和,承载万千星河,璀璨晶莹。
原来,赵月白隐藏着自己的真实武力,这三年以来,认为他确确实实白面书生,博古通今,没成想这人还有高超功夫,不曾显山显水,隐藏如此至深,甚至是比他那两个手下绰绰有余。
“好了,暂时应该没有危险了。”
赵月白确认安全,侧身温和对着陷入沉思的袁青云说话,他瞧见她这般状态,眸子瞬间平静下来。
察觉到赵月白探寻的目光,袁青云赶紧转换情绪,双眸清澈起来,如稚童一般天真无二,指着地上散落的石子兴奋说着:“噢!你刚刚那些小石子在哪儿寻得,作为暗器,相当不错噢!”
“你想学?改日我教你啊!”
见袁青云只是对那堆石子感到兴趣盎然,赵月白笑容恢复如初,两人一同往里走去,过了甬道,下了台阶,豁然开朗。
房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闪着银光的兵刃。
袁青云两眼放光,走到正前方台子,拿起架子上的长剑握在手中,剥开剑鞘,哗哗剑身与剑鞘交融的声响在空旷地带回旋,光亮的剑身露出,细微之处,袁青云看着上面现出——袁·三尺龙泉。
这可是袁氏祖先流传下来的家族庇护之剑三尺龙泉剑,没成想被抄家抄到姜祈戟的私人武器库里。
袁青云手提三尺龙泉剑,环视一圈偌大的武器库,长剑、大刀、双锤、长枪、弓弩、斧头、长矛、盾牌、黑鞭、钉耙、铁棍……各种各样,以类相从,按其类别各相归属。
赵月白以为她捡了把趁手兵器,嘴角微微一翘,笑得亲和,眼眸如月,“你倒是挺识货的,这把剑是上一任康国大将军袁九霄家的祖传珍宝三尺龙泉剑,用以纯钢打就,经七七四十九天久久炼制而成,剑锋无比,斩人无血,削铁若泥。”
“是吗?那我真真是慧眼如炬!”
袁青云佯装不知,轻挑眉头,为自己选到一把好剑而沾沾自喜,转念一问:“月白兄,可是找着趁手兵器呢?”
“我区区臣子,随身携带武器,不成样子。”
他轻轻摇头,眉眼向下弯笑,尽收万千温柔,带过话茬,“你在审刑院办事,刀尖舔血的生活,身边带把尖锐武器防身,总归绸缪。”
袁青云唇角倏尔一弯,眼角像藏着笑,面上神情看不出太多情绪,肃然说道:“坊间传闻,三尺龙泉剑,可是专斩奸邪,誓志不休。”
整个武器库里,悠扬回荡着袁青云刚刚的话词:专斩奸邪,誓志不休;专斩奸邪,誓志不休;专斩奸邪,誓志不休……
“略有听闻,真是令人啼笑皆非,这三尺龙泉剑……呵呵……竟然在奸佞姜祈戟的手里。”赵月白无奈嗤笑。
“可现在,这把剑被我举着,在我手中!”
袁青云矫首昂视,目光炯炯,睥睨一切般势在必得神情。
在武器库中,并未查到其他有效信息,两人沿路返还。
出到瀑布口时,袁青云向外眺望,并无重兵把守,招呼一声赵月白,接着飞身出去,两人回到赵府,盘算今夜所得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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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手环胸,靠在门楣的颜玉面无表情,瞭望夜色深处。
另一旁的黄金来回踱步,嘴里碎碎念叨:“公子和小姐怎么还未归家?岂非在半路被拦截?将军府里守卫森严,武力尚且,也不知小姐能否保护公子平安回归?这种事情,让我们去办就行了,要是回不来,可就难办了……”
颜玉略微蹙眉,抬手堵住左边耳朵,任由右边急躁的黄金晃晃悠悠。
“回来了!”颜玉站直身子,双手自然下垂,跨步向前,迎接平安回府的两人。
黄金还在垂眸絮絮聒聒,瞧见身旁颜玉有所行动,抬眸看去,庭院里走来自家公子,他欣喜蹦上前去,围着赵月白一长一短细细说着:“公子可算回来,真是让我……我们好生心忧。”
他转念一想,搭在颜玉肩膀,面上愁容不断,见着自家公子平安归来,瞬而解颜舒笑。
赵月白和袁青云坐在桌边,看着之前夜盗将军府偷来的账簿,尤其是前半册名单里,大半是姜姓名字往来记录。
赵月白指着姜姓疑惑不已:“这儿的大片姜姓人员,应该是和姜祈戟族人有关。”
袁青云点头附和,很是同意赵月白这个提议,结合今晚在将军府后.庭院里发现姜祈戟、姜祈竹和姜弋笙的繁复关系,她把自己查到关于姜祈戟部分信息陈诉一通:“姜堰镇,姜祈戟早年生活地方,尤其是姜绅早年莫名其妙落水而亡,却并未打捞到尸体,报官人口失踪,这件事不得而终。之后姜祈戟携妻眷家人到康都落脚。当时还一同带着姜祈竹、姜弋笙母子落地康都,共同生活。所以,这姜堰镇,兴许还藏有姜绅未处理的尸体!”
“尸体!”赵月白打开折扇,轻轻扇动。
袁青云一脸激动,继续补充:“没错,就是尸体,我们找到姜绅的尸体,再结合你手上查到的血书,那姜祈戟和姜祈竹淫.乱关系,便会清楚天下,百姓舆论不断,肯定会影响这大将军声明威望;再者,在自家将军府里私造武器库一事,圣上未曾知晓,若是让他听见风吹草动,你觉得,姜祈戟还能稳坐如泰山一般,巍然不动!”
“你可真是个精灵鬼!”赵月白感叹说着,眸色却愈发深沉。
袁青云则在思考:如果姜祈戟的地位如此撼动,那兵败如山倒,三年前桐关战役隐藏的细节,定会浮出水面,离真相不远,袁氏破土除秽,袁家军的清白,洗涮快了。
“那尸体,你怎知他姜祈戟藏在何处?亦或者这么些年,他不会早有动静,妥善解决!”赵月白停止扇风,蹙眉质问。
袁青云莞尔一笑,轻松解释:“你看,夜晚你进入庭院和姜祈竹交涉起初,她本人情绪并未太大波动,直至你说到关于他亡夫姜绅,拿出血书,她瞬变的表情,留有愧疚和不甘,带着丝丝忧愁,显然,当年并未妥善处理,她在担心这件事暴露,对她,对姜弋笙的影响,铁定会告知姜祈戟派人查验,不留证据,而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即刻。”
“守株?姜堰镇这棵株!”赵月白轻轻扇着扇子,胸有成竹。
“那我得抓紧时间,赶到姜堰镇姜家府宅。”黄金听罢两人分析,插入话题。
袁青云一看黄金如此迅速,连忙起身,叫住要出门的黄金:“我和你一同前去。”遂而坐下,怔怔发愣:“可……我明天好像还得去审刑院上公,院中就我一文吏,脱不开身,唉!偌大审刑院,当初也不多招几个人手办事……要不,我装病请假?!”
赵月白手势只会黄金颜玉出门,快马加鞭,赶去姜堰镇。
他合上折扇,伸手指轻轻点在发呆的袁青云额头,安慰着说道:“审刑院是何许地方?那是刀尖舔血之处,少有文官进入其中当值,也只是你了,巴望着进入里面做事。”
“我……我”
袁青云瘪瘪嘴,只能眺望门外,看着颜玉黄金远去身影,祈祷着他们带来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