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也心里没数,到底哪天能重见光明,于是天天在家琢磨起盲文来。
男人答应了,三个月之后送她回国,不知怎的,金玉希就是对他特别放心。
眼睛反正看不见,复明的日子也没个准儿,男人闲下来就教她学盲文。
他还乐意在她无聊时,陪她一起看电影。
碰上她听不明白的片子,男人虽然无奈,可还是耐着性子给她解说字幕。
他嗓音低沉,咬字清楚,就是有点哑,听起来特别有成熟的味道。
金玉希最享受的是他领着她出去晒太阳的时光,他会跟她讲脚下的台阶在哪,障碍在哪儿。
一开始,他对身体接触挺排斥的,扔给她一根棍子,让她自己拿着探路。
后来发现那棍子老碍事,妨碍到别人,他就换成了红绳绑在她的胳膊上。
再往后,红绳也消失不见了。
每一次出门,金玉希都紧紧拽着他的一根小指头,一步步向前挪。
仿佛只要他在,她就永远不可能跌倒似的。
有时候她淘气,故意松开手,那男的就会板起脸说:“你不怕我将你弄丢了吗?”
金玉希笑嘻嘻反问:“那你舍得吗?”
男人不言语,沉默了几秒才说:“往北走两步。”
金玉希是个地道的南方人,因此从小不分东南西北,除非看日出日落,否则辨不清方向。
她皱眉:“北边是哪儿?你不能告诉我前后左右嘛?”
男人温声细语:“那往右边走两步好了。”
金玉希迈了一步,突然恍然大悟:“哥,我眼瞎你又不瞎,干嘛非得让我找你?你来找我不行吗?”
说完,她笑开了,张开了双臂。
下一刻,男的走上前来,拉住她的手腕继续前行。
那时候,她真的觉得他们大概永远不会分开。
可是后来某天,那人悄无声息地走了。
再后来,她病愈回国,才知道那人原来是周言珩。
十年前的那些场景,在这一刻突然变得异常鲜明。
金玉希猛地睁眼,望向楚宴。
为何他总能勾起自己那些过往的回忆?
甚至可以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脑海中拉着她手走在异国街头的那个人,由周言珩渐渐变成了他。
金玉希凝视着楚宴,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个答案,却发现的只是他一脸的不知所措。
他为什么会惊慌?
难道……
金玉希脑中闪过个疯狂的念头!
还没等她理清思路,楚宴轻咳一声,说:“你再这么看,我可要不好意思了。”
不好意思?
金玉希瞅见男人耳根子都红了,猛然间恍然大悟!
她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往下一瞥,紧接着便听见浴室里响起了一声惊呼。
“你怎么没穿裤子啊!!”金玉希双手捂脸,背对着男人。
楚宴满脸无辜地说:“你还记不记得我让你进来是干啥的不?”
金玉希这才想起,她是来帮楚宴擦身体的。
糟糕透了!
自己怎么就突然睁眼了呢?
金玉希恨不得能穿越回到十分钟之前讲自己狠狠拍醒。
她闭上眼,转过身又开口:“手抬起来!”
“哎?金玉希小姐,这是要抓我吗?”楚宴嘴角挂着笑,“被占了便宜的可明明是我吧?”
“谁抓你了……”金玉希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我是担心帮你擦水时碰到了你受伤的那只手!”
她实在忍不住了,火气直冒地说:“你到底让不让我擦?!”
“擦。”楚宴好脾气地举起双手。
金玉希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拿起浴巾就上,左搓右揉,一阵忙活。
“你知道杀猪菜不?”楚宴忽然问道。
金玉希一愣,“什么意思?”
“我现在就特别像被你搓的那头猪,”楚宴说,“你再使点劲,只怕我身上水没擦干,皮都要被擦没了。”
金玉希:你比喻还挺有一套。
“你就不可以直接叫我温柔点?”
长得挺帅一男的,可惜嘴巴太不饶人了!
金玉希动作轻柔了许多,帮他擦干了身上的水珠。
“下半身就不管啦?”楚宴见她收拾起浴巾准备开溜。
金玉希面无表情,像个无情的杀手,冷冷地说:“先穿上裤子好好捂一捂自然会干,不然我待会儿用电吹风给你吹也成。”
显然是铁定了心不管他的死活了。
楚宴望着夺门而出的女人,嘴角的笑意始终未消。
生怕再得寸进尺会直接把小猫咪惹恼跑了,楚宴便见好便收,干脆自己穿上了裤子,好一会才慢慢踱回床边。
金玉希坐在了沙发上,此时耳朵跟脸颊同样红彤彤的,小脑瓜似乎正琢磨着什么儿童不宜的事情。
“怎么那么久出来?”听见楚宴的声音,金玉希假装装若无事地转头。
楚宴皱眉,“你真想知道我为啥这么久出来?”
金玉希:算了吧,有些问题还是不问为妙。
都是成年人了,万一问出什么需要打马赛克的,就尴尬了。
“过来,”金玉希说,“我帮你吹下头发。”
他还真是本事,洗澡竟然连一根头发都没能幸免,多半是顺便冲了冲脑袋。
金玉希握着电吹风,看着被吹顺毛的楚宴,忽然觉得有那么点可爱。
可能是因为平时看多了男人做事雷厉风行、发型整整齐齐的样子,猛然见到他这样模样,对比实在太大。
楚宴乖乖坐到了沙发上。
金玉希摆弄着他的发丝,瞧着硬邦邦的发丝,在手里触感却意外地柔软,叫人爱不释手。
吹干了头发后,金玉希细心地替他掀开了被子。
“睡觉时尽量平躺着,别侧睡,若是侧睡会压到伤口。”
金玉希细致叮咛,“如果疼得睡不着,就跟我说,苏教授说过可以吃止痛药的。”
她猛然记起,从受伤到现在,无论流了多少血,楚宴都没喊过一声疼。
难道他真的不痛吗?
怎么可能嘛?
平时哪怕是指甲盖稍微翻起来一点都痛得不行,他那个大伤口,又怎么可能会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金玉希坐在床边,瞅着他的手臂问道:“疼不疼啊?”
“不疼。”楚宴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受伤的不是他自己似的。
金玉希又不傻,皱着眉头说:“真是没见过这么能忍耐的,是不是以为说疼就不够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