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二天的黄昏，陈亦珊终于回到老家。这一路程三十几个小时，吃的都是自己带上车的饼干面包和矿泉水，没在路上买过一分钱的东西。

    路过村头小卖铺时，陈亦珊把行李放在门口，想要进去打个电话给表姐李丹。进到里面，看到是孙林在看铺子，她笑着打了一声招呼说：“孙林叔，我打个电话。”

    “小海媳妇，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突然看到陈亦珊出现在眼前。孙林很惊讶。

    “我刚到，这不来打个电话跟我远在广东的表姐报个平安。”陈亦珊指了电话。

    孙林笑着说：“那你打吧。”

    陈亦珊拨打了李丹的电话号码，接通后跟表姐说，她已平安到家，没多聊就挂了电话。

    掏钱付两毛钱付了电话后，陈亦珊客气的对孙林说：“每次打电话回家，老是麻烦你和婶子去喊人，实在不好意思，很感谢孙林叔，以后还会麻烦你们，千万别见怪哦。”

    孙林摆摆手说：“又有什么，乡里乡亲的，喊个人而已，以后有事尽量打来。你几个月没回家了，急得见你儿子了吧，快点回家去。”

    确实，陈亦珊是着急回到家了。她从小卖部出来，加快脚步朝家里走去。

    天已经完全黑暗下来，陈亦珊进入院子，来到堂屋，只见在一盏微弱的煤油灯照耀下，公公婆婆和大宝正在吃饭。

    陈亦珊放下手中的行李，叫了一声：“爸，妈，大宝。”

    “妈妈，你回来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大宝，他放下碗筷，高兴的奔过来，抱着陈亦珊的大腿。

    孙强和李氏放下碗筷，站立了起来，微笑的看着儿媳妇说：“怎么回事也不先说一声？怎么晚才到？”

    陈亦珊亲了大宝一下脸蛋，把他抱起来，走向公婆，嘴里说：“我这趟回来，要转几次车，三十几个小时才回到家，我怕你提前说了，你们老是担心我还没到家。”

    “你还没吃晚饭吧，把大宝放下来，你坐了下来吃，今晚番薯绿豆汤多煮了一些，刚好你吃。”见到儿媳妇回到家，两老心里是高兴的。

    陈亦珊放下大宝，抬眼看了餐桌上的菜，一碟咸菜，一盘圆白菜，一只碗放着一个荷包蛋。她知道，荷包蛋是公公婆婆专门为孙子准备的。

    这时婆婆李氏从碗筷收纳盒拿出一付碗筷，放到儿媳妇面前，又把高压锅里的番薯绿豆汤全都盛儿媳妇碗里，刚好一碗。

    他们吃的都是番薯绿豆汤，只有大宝吃的是白米饭。在他们这样家庭，早饭和午饭都是稀饭加番薯，晚饭是番薯绿豆汤。但是大宝一天三餐都能吃的不是稀饭，就是干饭，他正餐几乎不能吃番薯。

    李氏会在早晚煮喂猪的番薯时，在上面用不锈钢盆放一些米，等番薯熟了，大宝就能吃到白米饭。陈亦珊以前也是这样做的。她有时会不锈钢盆里放一小块大肥肉，或者放一把青豆进去。

    这样煮出来的大米饭，如果放肥肉的，吃起来会有油油滑滑的感觉，如果放青豆的吃起来特别香。美中不足的是，放在番薯铁锅上蒸出来的米饭，带有一股番薯气味。

    吃饭的时候，陈亦珊问了孙海这几天有没有来？婆婆说，她一个星期没见到孙海的人。陈亦

    珊心想，如果今晚见不到孙海，明天就去小卖铺打他的寻呼机，让他回家一趟。

    吃了饭，陈亦珊收拾好桌子，她本来是要去洗碗，不想婆婆抢着去洗了。她只好去墙角把行李袋打开，把买给公公婆婆的衣服和鞋子拿了出来，递给公公说：“这是我给你和妈妈买的。”

    “我和你妈有衣服穿，你不用给我们买。”公公虽然嘴上这样说，但还是很高兴接过去。

    陈亦珊又把给儿子买的衣服拿出来给他试身，两套衣服都很合身，很好看。

    李氏洗好碗进来，孙强把她的衣服拿给她看，李氏埋汰陈亦珊浪费钱，脸上却乐开了花。

    晚上九点钟，陈亦珊带着大宝告别公公婆婆，回到自己后山竹林边的家。

    这里原本有一棵苦楝树，是孙强年少时种下的，都长到十几米高。儿子要结婚时没地方住，孙强把树卖掉，在竹林边清理出一块空地，买贝壳灰和沙土，自己先夯成一块块墙土块，再建筑师傅砌墙建成一个四十平方的房子，屋顶架上一根根木头，盖上仿古瓦片。又在房屋前砌了两堵墙作院子。

    陈亦珊和孙海结婚后，孙强自己动手，帮儿子在靠近竹林那一边加建了两个小房子。两间是上下并连，一间门是跟房屋打通，作为厨房。一间门跟房屋的门一个方向，用来养猪。

    陈亦去广东上班前是养有两头小猪仔，不过她走后，让公婆牵过去他们那边养。

    陈亦珊把行李放下，先让大宝在院子等，她打开房门摸黑进去屋内，凭着记忆，小心翼翼挪到八仙桌前，用手在桌子上摸了摸，找到火柴盒，用了两支火柴棒才点亮了煤油灯。在他们村，陈亦珊和婆婆家是为数不多还没接上电的人家之一。

    站立在黑暗中的大宝有些害怕，见屋内亮起了微弱的灯光，便走了进去。陈亦珊环顾四周，一切如旧，自己的家就感觉很温馨。

    几个月没回来，家里并没有落灰多少，显然是婆婆有经常来打扫。陈亦珊出去把行李拿进来，放在门口处大宝的床铺上，大宝明天要上学，她马上去烧水，好让大宝洗澡了上床睡觉。

    烧好水，在屋中摆放好脚桶，把热水倒上，又加了两瓢冷水，试了水温，感觉可以，陈亦珊把叫大宝脱掉衣服，坐上去洗澡。

    在他们老家，八十年代家里都没有建厕所的，洗澡都是床前放一个脚桶，人坐上去洗；床边放有一个木桶是夜里上小号用的，如果要大便的话，就要跑去后山屎坑。

    那里有一大片屎坑，每一个都只是围有半人高的围墙。男屎坑众多，女屎坑只有一个，围墙稍微高一些。好在屎坑就是在陈亦珊家后面不远处，上厕所方便。

    晚上十点钟，大宝睡在他的小床上，早已进入了梦乡。这时陈亦珊也洗好澡，穿着睡裙躺在大床上，她多希望今晚孙海在家，躺在她身边。她虽然不爱孙海，但她是个正常的女人，她也有那方面的需要。

    第二天天蒙蒙亮，陈亦珊就起床了，她出去挑了一担水回来，在院子中洗衣服。刚掠晒好衣服，李氏来了，她是想告诉儿媳妇，她那边做好早饭了，让儿媳妇和孙子过去吃。

    陈亦珊说：“妈，你先把大宝叫醒带过去，我一会就来。”

    李氏带走大宝后，陈亦珊去洗漱，换好衣服，又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这才过去婆婆家。

    到了那里，儿子已经吃好饭，让婆婆送去上学了，陈亦珊坐下去和公公一起吃早饭。她边吃边问公公说：“爸，你等一下要去田地里干活吗？”

    这时孙强已经吃饱了，放下碗筷说：“要去拨萝卜回来腌制，你妈送完大宝去上学后，直接去了萝卜地了。”

    陈亦珊说：“等一下我出去给孙海打个寻呼机后，我去帮你们。”

    孙强摆摆手说：“不用，你在外面打工，经常要加班，难得回来，放松一下。”

    说着话，孙强出去门口，挑上一担木桶出门去了。陈亦珊吃完早饭，把碗筷洗了，去村头孙林叔小卖铺给孙海打了一个寻呼机。

    十几分钟后，孙海才来复机。陈亦珊跟他说，她昨晚来回了，让他今晚回家一下，她有事跟他说。

    孙海听妻子说从广东请假回来，在电话里听不出他任何感情波动，只是淡淡的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在电话里不能说吗？干嘛要我回去？”

    陈亦珊听了丈夫的话，心里有点不悦，她说话的口气生硬起来：“我们分开了大半年，我好不容易从广东回来，你回来见我一下这不应该吗？让你很为难吗？”

    “我晚上回去，烦人。”说着，孙海把电话挂掉了。

    陈亦珊听着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她合上电话，苦笑摇摇头，掏出钱付了电话费。走回家戴上草帽，她去要帮公公婆婆拨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