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今天就到这里吧，辛苦大家。”周衍对着镜头画面反复看了半天，满意地点点头。

    寂静的小镇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清脆小雨，远处的山头羞涩地挽起朦胧头纱。

    剧组拍摄的选址偏僻，手机信号也不好，刷个视频都卡卡的。

    平时也不用费劲思考今天该吃什么，除了自备助理做饭的几位，所有人基本都靠盒饭过活。

    这样无聊的日子要持续数月，但对于获得过诸多大奖的演员们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生活。

    他们早就学会了自我调节，比如像今天一样。

    以航言为首的主创人员排排坐在片场不远处的大石头上，上面遮了一个很大的雨棚，雨点打在上面，发出治愈的哒哒声。

    他们一边听雨，一边围观整个剧组最小的演员陆绒的戏份。

    今天都是陆绒的戏，周衍是一个喜欢找状态的导演，如果演员状态不错的话，他就会顺着一直排下去，期限为一到三天不等。

    “真好啊，又能休息一天了。”梁缘枕着手，笑嘻嘻地说道。

    一看导演的表情就知道周衍对陆绒特别满意，当然，这演技确实没什么可挑刺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练的。

    “小绒真是我见过演技最好的年轻人，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在你们这群老人堆里待久了，外面的世界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吗？”

    葛佳一抱胸感慨。

    自从他拿下几次影帝后，就一直泡在电影圈子里，大小角色倒是不挑，唯独厌烦不健康的剧组人际。

    早年他身不由己，内娱又是一个现实的地方，谁名气大谁有理，被一些猪队友气的魂飞天外。

    比如很久之前拍的一个青春疼痛电影，里面的女主角因剧情需要剃光头，她百般不愿意拖延进度就算了，还要求全剧组人员陪她一起剃。

    甚至连一位即将结婚的准新娘工作人员都不放过，最后被爆出来热度还是被压了下去，没有什么掀起什么波澜。

    还有一次，一个流量小生，演技不好就算了，更是提出必须住五星级酒店、开 GmA 的房车等无理要求。

    因剧组没有答应一言不合就罢演，让全剧组等他一个人。

    更炸裂的一个，因为嫌弃拍戏太累称病不来，被送到医院，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她一个装病的反过来指责医生敷衍、不认真负责。

    不顾后面等待看病的病人，在医院大声嚷嚷，随后将医院和医生的信息发到社交媒体上，利用自己的明星影响力网暴无辜的医生。

    种种耍大牌的行为给葛佳一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知道最恐怖的是什么吗？

    那就是他知道的一些当事人现在还红红火火的，踩着尸骨接受不知情粉丝们的鲜花与掌声。

    每当看着不同的营销号的赞誉和评论区铺天盖地的支持，他都会遍体生寒，一度对这个圈子感到绝望。

    直到他参与了影帝的角逐，和不同有实力的影帝影后搭戏后，这种感觉才好上很多。

    虽然其中也有一些水货，但葛佳一已经学会了忽视。

    太久没有圈内年轻演员的现状，乍一接触像陆绒这么优秀的青年演员，还有些恍惚，欣喜地以为流量至上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但是没有。

    可他还是庆幸圈内能出陆绒这样的表率，实力与名气并存。

    葛佳一心中暗暗的祈祷，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老葛，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了都没应。”航言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片场内的陆绒。

    “就圈内那些事呗。”他摇摇头，也将注意力转移到片场。

    航言也知道葛佳一的那些事，比起他们来说，葛佳一一路走来更不容易，但凡棋差一步就走不到今天这种地步。

    “那你知不知道小绒背后也有人捧？”

    “我倒是希望资本捧得都是这类演员，资本开心，观众开心，皆大欢喜。”

    “你俩别说话了，重头戏来了。”梁缘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此时片场内正逢路清明被抓走的片段，几人都来了兴致。

    陆绒细腻的表情变化让他们叹为观止。

    “他在拍戏前一定做了大量的功课。”葛佳一笃定地说道。

    航言附和地点了点头，欣赏的目光从未消失过。

    路清明的双重人格是演好这个角色的最大难点。

    真实的双重人格之间有特定的触发因素，演员需要找到触发双重人格转换的因素他们可能是特定的场景、人物、情绪等。

    比如听到一首特定的音乐、看到一个熟悉的物品、经历一次强烈的情感冲击……都可能引发人格的转换。

    而路清明的触发因素就是晨昏线。

    即使导演和剧本都没有明确要求，陆绒还是把那种转换过程中的微妙反应献给了镜头。

    这个过渡非常自然，不会让人感到突兀，还能使观众清晰地感受到角色的变化。

    完完全全变成另外一个截然不同的人有多难？

    陆绒不止是在眼神变化中展现，甚至连微表情和习惯动作都有特意把握。

    例如主人格喜欢摸头发，走路眼神常常看着脚尖，副人格发呆时爱咬下嘴唇，不自觉地摆弄衣角。

    不同人格下的微笑、皱眉、惊讶等表情都有一套不同的表达模式。

    这就是为什么剧组里包括航言在内的一众影帝都对陆绒那么友好的原因所在，一方面是对他的欣赏，一方面是看出了其前途之无量。

    拍摄进行到高潮处，梁缘从石头上坐了起来，目光灼灼：

    “早听你们说陆绒有武学功底，之前我看他跟武成学混招我还不信，原来是演技太好把我都骗过了。”

    对于学过武功套路的人来说，要演出毫无章法的打法，需要突破自己长期养成的武功套路的固有模式。

    这可一点都不简单，比如让一个习惯了用右手写字的人突然改用左手写字一样，需要克服很大的困难。

    看着陆绒快准狠地解决四人，梁缘对他的兴趣已经达到了顶点：“我开始对陆小绒的师承感到好奇了。”

    学过武功的人都知道，长期的训练能养成了规范、标准的动作习惯。

    每一个招式都有特定的发力方式、动作轨迹和节奏。

    就像你肩膀顶两下，黑子就能认出这是铁山靠一样。

    而陆绒的路数他却从未见过。

    “别好奇了，你俩在剧中可没有打戏。”航言勾唇，一想到后面自己和路清明有一段擒拿剧情，心中暗自高兴。

    说到这，梁缘的脸就垮了下来。

    片场内，身处几位影帝话题中心的陆绒在短暂的休息过后，再次投身于拍摄之中。

    能进审讯室的有三种人：

    一、犯罪嫌疑人

    二、证人

    三、协助警方调查的技术\/翻译人员

    路清明作为唯一一个比较清醒且可能目睹了嫌疑人犯罪过程、知道其行踪或掌握其他重要线索的受害者。

    为了核实案件情况，获取更多证据，警方再三确认其状态良好的情况下，将人带入审讯室接受询问。

    审讯室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只有一扇坚固的门，十几平方米左右，里面放置一张审讯桌、几把椅子，除此之外没有过多的装饰和物品。

    审讯室的灯光昏暗，但亮度可以让被审讯者清晰地看到审讯人员的表情和动作，增加心理压力，同时也便于审讯人员观察被审讯者的细微反应。

    连灯光的角度也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被审讯者的椅子没有靠背和扶手，这让其在心理上处于一种不稳定的状态。

    路清明坐在审讯桌前，被两个目光炯炯的警察叔叔盯着，双手无处安放，下意识地想挠头。

    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方形的灰色盒子，有一个显示屏，不过屏幕背朝路清明，他看不到上面是什么。

    他的脸色苍白依旧，头发凌乱，身上还带着命案现场的些许狼狈。

    一位经验丰富的警察坐在少年对面，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少年。

    声音沉稳而严肃：“说说吧，当时在现场到底发生了什么？”

    路清明的嘴唇动了动，想要回忆什么，却诡异地发现脑中一片空白。

    警察微微皱起眉头，放缓了语气：“别害怕，孩子。我们只是想了解事情的真相。你为什么会在那个废弃工厂？”

    路清明深吸一口气，表情疑惑不解：“我……记得我在被阿辉几人围堵之后，回到家，很早睡下一觉醒来就看到你们来了。”

    警察紧追不舍：“那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或者听到什么特别的声音？”

    少年摇了摇头：“没有，我醒来的时候就只有那两个死人，还有……还有被吓疯的那两个人和受伤的保镖。我当时慌，不知道该怎么办。”

    警察沉默片刻，继续问：“你认识那个死者吗？”

    路清明再次摇头：“不认识，我从来没见过他，但我知道那是阿辉口中的老大。”

    警察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破绽：

    “那你为什么会在那里？你和阿辉之间存在矛盾，现场凶具上还提取到了你的血液和指纹，请务必坦白交代。”

    然而少年却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眼神露出丝毫慌乱，反而升起一股错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一下子从受害者变成了嫌疑人。

    “真的，我一点也不记得了。我平时都是走那条路回家，今天也是一样，我也报过警，我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

    警察微微点头，思考着少年的话：“好吧，那你在现场有没有动过什么东西？或者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迹象？”

    路清明用力地摇着头：“没有，我什么都没动。我醒来看到那个场面后，就吓得坐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

    审讯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审讯暂告一段落，两位警员面露难色，找到了监控室的工作人员和专家。

    审讯室有全方位、无死角高清画质的监控设备，详细记录审讯的整个过程，

    这些画面实时传输到监控中心，同时接受几个警员和专家分析和审视。

    警官拿着一叠打印的资料看向室内站在首位的专家。

    宋安是公安特意请来的心理学博士，也是很多刑警队的座上宾，在业内很有威望。

    宋博士摇了摇头：“以我的观察，这位小朋友应该没有嫌疑。”

    “如果他在回答问题时过于流畅，可能是提前准备好了答案，有撒谎的嫌疑。”

    “相反，这种磕磕绊绊的回答，需要较长时间思考，可能是在回忆真实发生的事情。”

    “路清明对受害者身份的指认很干脆，眼神躲闪、嘴角抽搐、频繁眨眼、坐立不安、手脚抖动这些小动作通通没有，我看路清明的年纪和生平精力，大概率没有这个心理素质。”

    宋博士皱眉：“反倒像是收到强烈刺激大脑启动保护机制遗忘了这段记忆，状态很放松，也有第一次进警局的紧张。”

    “你们不是用了测谎仪吗？把路清明的生理指标数据拿过来看看。”

    原来放在审讯桌上的盒子就是测谎仪，它的主机侧面连接着众多传感器。

    随着刑侦技术的发展，测谎仪的功能也受到了极大的完善和延伸，单是生理传感器就分为心率、呼吸和皮肤三种。

    前两者没什么好说的，最后一种就厉害了，测的是皮肤的电阻变化，获取皮肤电反应数据。

    除此之外还有动作传感器。

    压力传感器被安装在被测试者所坐的椅垫中，震动传感器在测谎仪的桌子上。

    宋博士接过数据，眉头一松，果然，一切正常，他的判断没有错。

    能逃过测谎仪的正常人只有心理素质极其强大的人，他们对于情绪掌控和自我暗示的能力几乎到达人类极致水平。

    除此之外，不正常的人就是患有精神病的人群和心脏病患者。

    所以他们不认为一个还没有成年的路清明有这种实力，在经过一番问询和检测之后，路清明顺利摆脱了嫌疑。

    “咔——”周衍开口的瞬间，在场的人包括坐在石头上看热闹的三影帝都围了过去。

    就连周导自己也没来得及看拍摄的画面，火急火燎地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