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伯府,望月小筑。
老伯爷撑直了身子,坐在主位上,潘氏殷勤的奉上热茶来,便站在他身后。
一双纤柔的手落在他肩上,一如当年,乖巧的替他揉起肩膀来。
楚阳则已经跪在了老伯爷跟前,他的眼神在潘氏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些年来,他早就将潘氏当成自己私有了,见她在老头子身边这么献媚,他心里说不出的恼火。
“逆子,你可知错?”老伯爷喝了一口热茶,身上雷霆之怒未歇,“你给我跪正些!”
话落,楚阳才直起了背,眼神直勾勾的盯着老伯爷,“爹,我有何错!”
“我们伯府祖上,本是顶级勋贵之家,若不是当年祖父在帝位之争中站错了队,我楚家何至于败落至此!”
“这些年,你身子不好,只管在云初别院躲清闲,这家里全靠我一人撑着。”
“若不是为了这个家,我又怎么会算计她孟裳霓!”
说及此,楚阳的眼里都是不甘,“爹,当年若是没有我舍身娶孟裳霓为妻,楚家怕是早就散了,哪还有你如今的清闲日子!”
“男子当建功立业,步步高升,壮大家族!”
“我所行之事都是为了楚家!”
“即便是要踩着她孟裳霓的尸骨,我也要一步一步往上爬!我要爬到高处,爬到那万人敬仰的位置,让世人都不敢再轻视我楚阳半分!”
他眼底的猩红,染上疯狂之色,他一条腿抬起,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直勾勾的盯着老伯爷,逼问道,“我所做之事有什么错?”
“你又凭什么怪我?”
他声色俱厉,声音几乎要震进老伯爷的心里,潘氏亦是捂着心口,定定的看着他。
自从大郎被那些狂徒侮辱之后,他整个人都如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儿了,她还以为,大郎再也起不来了。
可此时见他这般雄心壮志,她的心也跟着燃起了熊熊烈焰。
她果然,没有爱错人啊!
当年初见那八岁的男孩,她便在他的眼里,看见了山河万里,凌云壮志,这些年来陪着他,伴着他,就为了与他一起上高楼。
大郎没变,她也没变。
变得是孟裳霓那个贱人!
她一个低贱的商女,嫁入高门大户,凭什么不听话?
不过是要她一点钱银而已,将来大郎跟着六皇子,登上那一人之下的高位时,她孟裳霓不也跟着沾光吗?
潘氏还曾想过,等那日来临,她会大发慈悲的,给孟裳霓风光大葬!
如今看来,纯粹是那贱人不配!
屋内,老伯爷紧握的拳头,良久才松开。
他紧紧的看着楚阳,眼底的怒火也在他的呐喊声中渐渐消失。
“阳儿。”他终于上前一步,亲手将楚阳扶了起来,“你当真觉得,我是在怪你设计陷害孟裳霓?”
他长叹一口气,发枯的手紧紧的拉着楚阳的手,“我是怪你,一个大男人,却着了小女子的道!”
“你若连一个后宅妇人都斗不过,又如何面对官场上那些猾的流油的老狐狸?”
“阳儿,你还是太年轻了,得多历练。”
“你爹我,若非是有痨症在身,哪会放着伯府不管?”
他完全是有心无力啊!
楚阳一听,心中顿时松快了许多,转念间他又眉头紧蹙,问道,“爹,你既有如此心思,为何还要护着孟裳霓那贱人?”
老伯爷哼了一声,伸手在他的肩膀上重重一拍,“我那是护着她吗?”
“你跟你母亲如此冲动行事,岂知又不会再次中了她的圈套?”
他忍不住又咳了几声,“那孟裳霓,心思深着呢!”
楚阳立刻扶着他坐下,愤愤道,“爹,那我更要休了那个毒妇,还要她孟家赔偿我巨额损失!”
“哼~”老伯爷冷冷一笑,“你以何理由休妻?又凭什么让她孟家赔你损失?”
楚阳,“就凭那毒妇在尚书府设计我一事,就足以……”
“如今外面世人皆知,是你和你母亲,设计她孟裳霓在先,你用这理由休妻,岂不是叫世人笑话?”
“孟家是疯了,傻了,才会给你赔偿!”
说罢,老伯爷靠在椅子上,只道,“我倒有一计,能让你心想事成。”
楚阳双眼微微一亮,弯下身子去,“爹,愿闻其详。”
老伯爷森然一笑,一挥手,便在他耳边低声细语。
潘氏也伸了脖子过去,想听得仔细些。
便是只听了几句,她的脸上便荡开灿烂的笑容来。
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别看这老家伙身体不行,这心眼子可真是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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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院。
翌日一早,杨氏(老伯爷妾室)便笑呵呵的到了孟裳霓处。
她还穿着孟裳霓上次去云初别院时送她的新衣,橙黄相间的袄裙上,绣着一朵朵精致的黄梅。
滚边袖子的针脚,也是细密精致。
她盘着高高的发髻,上面簪着成片的梅花,身材微腴,倒比普通人家的正头娘子,还要富贵的多。
“少夫人,老爷的身子你也知道,正好趁着此次回府了,便想着提前过五十大寿,你意下如何?”
孟裳霓坐在炭火边,冲她微微一笑,“我自然没有意见,只是如今我已不管家,他五十大寿,只得劳烦婆母和世子仔细操办。”
杨氏脸色一僵,有些为难,便听孟裳霓吩咐金钗道,“看茶。”
金钗恭敬的送上热茶,顺带奉上一个精致的螺钿盒子。
盒子已经打开了,里面是一套水头十足的蓝翡手镯,戒指,和耳坠子。
“杨姨娘,多年来,你在云初别院伺候公爹,劳苦功高。”孟裳霓声音柔和,没有半点架子,“这点东西,是我感谢你的心意。”
杨氏低头一看那盒子,立刻挪不开眼去。
潘氏的手腕上,有一只冰飘绿花的翡翠镯子,是当年老爷送的,她早就羡慕嫉妒的很。
可这东西价值不菲,她哪里有买得起啊!
却没想到,今天孟裳霓竟是送她一整套!
“这,这如何使得……”杨氏嘴上说着,心里却笑开了花,手不由自主的落在那盒子上,细细的抚摸起来。
孟裳霓却是一笑,“杨姨娘为公爹诞下庶子,又照顾公爹多年,你自然值得最好的。”
杨氏心头瞬间舒坦无比,便听得孟裳霓继续道,“素日里我瞧着,二弟倒是比世子,更像公爹。”
杨氏眉头一挑,“那是!”
“少夫人,不瞒你说,我倒觉得世子,长得更像他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