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雷光闪烁。
梨纭仙子蓦地偏头看向了一个方向,在那里一个身影忽然显现。
独臂单脚,身形佝偻,状似小孩。
但是梨纭仙子却从那个身影上感觉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反而有一种独特的感觉。
那位仙君倒是第一时间就看破了对方的身份:“居然是一位野神。”
野神难得,世间山野精怪那么多,能修得神格的却寥寥无几,那是最纯粹的信仰和供奉下才能诞生的存在。
随着时间的流逝,信仰的流失,这位神明陷入了长久的沉睡之中。
直到——
腥红的鲜血,唤醒了祂。
这位神明已经十分孱弱,却还是质问出声:“是谁杀了他们?是你这个魔头,还是那个只敢用分神降临此处的小子!?”
孱弱的神明,看着自己守护的村民全都变作了残破的尸体,蓦然红了双眼。
梨纭仙子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作魔头,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吓人。
她的眼睛有一瞬的失焦,让人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神明可不顾她的走神,直接便袭了上来。
“铛。”可是,梨纭是最了不起的天才符修,防御符文早就写满了法衣之上。
屏障撑开,硬生生地弹开了神明的手臂。
神明不管不顾,一次又一次地扑上前来,声声泣血。
一声一声的哀嚎,听得秦蓁的心都在发颤。
“你是来报仇的吗?”梨纭仙子缓缓抬起头来,重新看向那位独脚的神明。
梨纭仙子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却是有血泪从她眼角滑落。
“刚好,我也有仇要报。”
忽然,梨纭仙子撤下了防护的结界,随后向着那位神明袭了上去。
“梨纭?”仙君想要阻止,可是下一秒却被梨纭仙子送出了这片土地。
无数的灵符从梨纭仙子袖间纷飞而出,符光现,结界起。
透明的结界将这一处小村庄一点一点包裹其中,形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独立空间。
那是梨纭仙子燃烧自己的神魂所设下的最后一个结界。
也是她毕生所学,穷尽一切画出的最后一个封印阵法。
封印一寸天地,让枉死的人,魂魄永远无法离开,只能如生前一般无尽徘徊,重复过每一天。
他们不会知道自己已经死去,他们依然如以往那样生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那个村庄还是那个村庄,那些人还是那些人。
而那个小孩,依旧是记忆里会露出灿然笑意的模样。
维持着世外桃源的假象。
梨纭仙子和那位孱弱的神明一直在争斗,只是两个人都默契地将这个封印结界维持在祭祀仪式开始的前一天,一切都尚未开始的时候。
秦蓁能够感觉到梨纭仙子也好,那位神灵也好,都在渐渐衰弱下去。
他们与其说是在求胜,不如说是在求死。
就这样过去了,十年,二十年……一百年。
终于,梨纭仙子的力量即将耗尽,而神明也已经只能在雾气中展现身影。
秦蓁他们来了。
明明是与过去的梨纭仙子共感,但是秦蓁却依旧看不透她为何要这么做,她是在等什么吗?
还是只是以这样的方式陪伴着小炎?
秦蓁好像了解了很多事,但又好像多了许多新的疑问。
属于梨纭仙子的感觉在一点一点从身体里抽离,属于秦蓁自己的知觉和神识在一点一点恢复。
“小师妹,小师妹,醒醒。”
熟悉的声音,和令人安心的气息。
秦蓁猛地睁开了眼睛。
果然,景星正一脸焦急地望着她,见到她醒来,神色清明,这才松了一口气。
“师兄,你问完了?”秦蓁感觉不到庙宇里的那股属于神明的气息了。
“祂消散了。”就像是知道秦蓁在想什么一般,景星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秦蓁闻言,一时间还有些怅然。
她本人与这位神明,一点都不熟悉,但她毕竟是以梨纭仙子的视角和祂纠缠了一百年,早就把祂当做是最陌生的故人。
此时听闻祂完全消散于天地,心里难免有些空落落的。
“祂说了些什么?”
秦蓁甩了甩脑袋,试图将这种情绪暂时抛却,集中于更加重要的事上。
“祂已经很衰弱了,就算用你的灵力和身体作为支撑,祂能说的也十分有限。”
秦蓁并不意外这样的结果,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
景星见状,这才简短说明道:“祂想请我们解除村庄的诅咒,让所有的灵魂都能够安息。”
“诅咒?”
“魂灵应该去往该去的地方,而不是这样一直徘徊,麻木地重复同一天。”
“这是祂的原话?”
景星缓缓地叹了一口气:“祂说不了那么长的句子,但祂确实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选择我?”秦蓁还是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这次来秘境的人这么多,她根本不是灵力最为高深的那一位,也不是最温柔善良的那一位,这一位神明为何独独选择了她?
景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直直地望入了秦蓁的眼睛。
他的眼神是那么的认真,认真到秦蓁被这样地看着,竟是有一种想要退缩逃避的感觉。
两个人,谁都没有率先开口,只有清风徐过,给这一份沉默增添了几分寂寥。
许久许久,久到秦蓁以为景星不会再开口的时候,景星终于开口说了话:“因为只有你是——已死之人,现在的祂只能触碰到你的存在。”
“!!!”
秦蓁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个答案。
她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看景星才好,她怕从那双眼睛里看到恐惧和厌恶。
秦蓁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让她紧张到心脏骤停的慌乱感,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是她的大脑却一片空白,让她做不出任何反应。
直到……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到了她的头顶,如同之前那般,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别怕,师兄一直在呢。”
所有的焦躁,似乎都被景星这样温柔的触碰所安抚。
秦蓁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来,对上了景星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