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现在还是无法脱离武器本身的存在,脆弱不堪的灵,但若真遇到有缘人,化作更为强大的剑灵、器灵也不是不可能。
莫玄亦这家伙,好像从一开始,就对器物之类的东西,更加包容、有耐心一些。
反而对人有些冷冷淡淡的。
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你被埋在那些名剑下面?”
景星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找不到了,毕竟谁会去在意插着剑的石头?
就好比,看见好看的花,谁会在意绿叶,甚至脚下的泥土?
便是有寻宝的能耐又如何,只会当做是那些名剑的气息。
所以,老祖的玄冰,居然是一块灰扑扑的、看起来和普通石头没有任何区别的石头?
啊,说是石头也不准确。
那压根就是一块崎岖不平的地面啊。
见过宝物埋在地底的,但真的没有见过,地面本身就是宝物的。
作为这么了不得的法宝,结果这么没有尊严的吗?
“大概是吧。我这些年都在沉睡,并不知晓外界情况,等我醒来的时候,玄冰的力量已经被耗得差不多了,只有很小一块。”
玄灵境中的一幕幕,在景星的脑海里飞速闪过。
很快,景星的面色便变得极为微妙。
他沉默了两秒,这才看向荒歌道:“你不会……被埋在凛风下面吧?”
他家小师妹,当时好像就是连石头带凛风剑给一起挖走的。
不会真的那么巧吧?
他算是亲眼目睹了,自家妖尊被挖走的全过程?
荒歌无奈地笑了:“正是。”
景星:“……”
景星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荒歌那个时候并未清醒,但是看景星这副模样,总觉得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过什么丢脸的事了。
“怎么了?”
景星大着胆子,拍了拍荒歌的肩膀:“别在意。”
不,更在意了,好吗。
“你是什么时候苏醒的?”景星生硬地转移着话题。
好在荒歌配合地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
只要自己不知道,就不算丢脸,嗯。
“……时间倒回的时候。”
荒歌想起那个时候,沉睡的自己隐约间听到了无双剑的悲鸣。
那声音,如泣如诉,好似在告别着什么一般。
他隐隐有种感觉,要是自己再不醒来去看看,一定会后悔终身。
所以,他借了秦蓁的灵力,还有她乾坤戒里的半颗灯笼妖的妖丹。
这才撑着醒了过来。
谁想还是迟了一步。
为了让时间倒流,无涯燃尽了自己的妖力、生命,甚至神魂。
便是无双剑也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借给了无涯,崩裂开来。
那声剑鸣,是它发出的最后的声响。
无双之剑,从被铸造出来之初,便只为一件事——
守护妖族。
所以,即使剑毁,它也要贯彻自己的道义。
并且,从始至终,它都做到了。
可是时间啊,是那般残酷。
玩弄时间的人,终是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关于无涯的一切,都会消失,这个世界不会留下他存在过的痕迹,所有人都不会再记得他。
而他会归于天地,魂魄全消,不入轮回。
不被记得的人,那样的结局,只怕比死亡更加难受。
他抱起了化作原形,奄奄一息的雪鸮。
“何苦呢?”
雪鸮没有回答,只是问了这样一句话——
“这一次,我赶上了吗?”
妖族时疫那次,他没能赶上。
妻子去世的那次,他也没能赶上。
就连景德被害的那一次,他也不在他身边。
他的一生,好像总是在赶不及的路上。
明明拥有着掌控时间的能力,却总被时间抛弃着。
懦弱的他,甚至不敢再轻易动用这股力量。
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动用过一次时间的力量,想要救回荒歌。
可最后的结局——荒歌还是死了。
甚至比一次死的更为惨烈,连带着好几位妖族其他长老为了救他,一起惨死。
他的重来一次,没有挽回任何东西,只让本就糟糕的局面,变得更加糟糕了。
无数的悔恨,这些年来追逐着他。
自那以后,他再动用时间的力量,便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即使他的修为不断提升,即使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对时间之力的掌控,已经炉火纯青。
可是,当年的失败,让他不敢轻易再去尝试。
所以,他懦弱地继续前行着,后悔着,怨恨着,特别是在知道自己又一次做错了选择,做错了事以后。
原来神明是那般的存在。
祂不会在意凡人的想法,不会实现他们任何愿望。
祂甚至害死了妖族所有的人,包括景星!
那个聪明的,明明察觉到很多不对劲,却依旧愿意去相信他的景星!
他到底做了什么啊?
明明有那么多次可以重来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为什么害怕去尝试呢?
如果能够重来……
如果能够重来!
那就,让一切重来,哪怕他要为此付出任何代价,哪怕又是一次无用功。
他也想要试一试。
时间倒转。
他燃尽生命,燃尽妖力,燃尽神魂,燃尽一切,甚至搭上了无双剑,可时间却只吝啬地、只倒回了,这一丁点时间。
原来他的力量,竟是这般渺小啊。
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之前的那段记忆,放回了每一个人的神识里。
他将他们的记忆返回,只求他们能从中捕捉到那一丝生机。
这一次,他赶上了吗?
可惜,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无法亲眼去确认这一切。
荒歌轻轻地摩挲了一下无涯几近透明的羽毛。
轻声道:“嗯,赶上了。你做的很好,无涯。”
“……终于……赶上了啊。”
无涯的眼角滚下一滴晶莹的泪珠,随后他便化作飞烟,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错过的时间,没能鼓起的勇气,再也无法团聚的一家三口。
这一切,再也不会有人知晓。
没有人再知道,曾经有一个人,他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回家的路。
即使那个家,早就空无一人。
荒歌低下了头,慢慢红了眼睛,他甚至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何难过。
只是觉得,自己失去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可时间没有悲喜,它静静地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