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路雪静静地听着,为了证明这段语句并不是重复的录音,接下来的内容实际上才是最为关键的。
“现在的时间是2053年12月2日,北京时间晚上9点整...”
虽然声音比之先前要显得虚弱许多,不过至少还活着。
没有比这更令人欣慰的了。
我们努力是值得的,这一趟长久的旅途并不是毫无意义。
还有等着我们回家的人...
“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我指着收音机,冲路雪说道。
“嗯。”
路雪点了点头,我看得出她很高兴。
听说猫感到开心和愉悦的时候,会把尾巴张开来,并保持直立状态。
如果她有尾巴,此刻应该已经翘起来了。
吴不知,你也不是每次都算得准嘛。
这几天悬着的心事骤然落下,我也不由得心情舒畅,似乎整个黑夜都变得明媚温柔起来。
也许我们可以再加快点进度,这样回去的日子可以再早一些。
希望老齐已经烹羊宰牛,等着我回去大快朵颐了。
这可是趟苦差,不好好招待我一顿可说不过去。
说不定,我难得心情好了,还能陪他喝一次,不过怎么也是部队里走过一遭的家伙,酒量该是见长了才是。
......
我看着手上的地图,上面用颜色的深浅表现出了山地的高低。
我确定了我们所在的位置,只要再翻过一个山头,我们就到了cN-15的所在地。
时隔四个多月,我们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因此,我难免心情有些激动。
路雪三步并作两步,超过了我,屹立在这座山的山巅。
她朝着远处眺望,旋即扭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被她疑惑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心中凭白升起几分不安。
但又想到每日照常响起的广播,情况又似乎不应该糟糕到那里去。
我只得自己一探究竟,跃上了山头。
眼前是一片绵延的绿谷。
如同冰雪荒漠里的绿洲,显得如此突兀而又魔幻。
那些高大的树木与地上的花草如同一夜之间突然从地上长了出来,在天寒地冻的风雪中肆意招展。
绿地与雪地紧挨着,划分出一道明晰的边界线,边界线的里外,似乎是两个世界。
我曾经听说过被誉为生命禁区,白色荒漠的南极之中也有绿洲存在。
最着名的莫过于“班戈绿洲”。
但那是地理气候在千万年地貌演变中的巧合,短短四个多月,这片区域又怎么会产生这样大的变化呢?
这些植被生长得极其茂盛,哪怕在合适的气候下也难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培育的如此成功。
除非...
......
我和路雪逼近这片绿洲。
当我们双脚踏足在这片土地之上,我感到了一种生命力,土地仿佛是温暖的,就像一个摇篮一般,给人以舒适的感觉。
寒风到了这里也不再凛冽,仿佛被驯化成了战争前,公园里时常能够不期而遇的那种轻巧的微风。
我们朝着绿洲深处走去,我有些不明白自己怀着的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那些绿植和野花紧紧地抱住了cN-15的出口,如同生命的瀑布般,在大门的顶端倾泻而下。
我和路雪扒开了门口的绿植,白沙很懂事地帮我们撕扯开遮挡住大门的根茎。
cN-15的牌子仍旧斑驳,比之先前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它似乎又苍老了一些。
我拉下了门口的铁闸,却发现拉杆被不知什么植物的根茎缠住。
或许是我有些手软。
我咬了咬牙,用更大的力气按了下去,那些植物被撕扯开,拉杆上的倒刺刺入了我的肌肤,使我感到些微的刺痛。
大门缓缓打开。
不光是外面,就连里面也彻底被这些疯狂生长的植被占领。
我们仿佛误入了伊甸园的孩子,在这片美妙的春色中迷失了。
白沙表现的很兴奋,也许它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满园春色了。
也或许...它根本就没有见过。
从它的运动表现来看,它应当算是雪獒中年轻的那一批。
就像小孩第一次看见雪会感觉很兴奋的一样。
它第一次看到这样点缀着鲜花,绿意盎然的世界,自然也会很兴奋。
我在一个长廊旁边的铁质长椅上停了下来。
长椅上,男人和女人相互依偎着,十指相扣的握在一起,身上花团紧蹙,那些花朵似乎是从他们的身体内部攀延而出,绿色的根茎网罗了周身,这让他们的身体能够贴的更近。
从植被的空隙间,可以看见他们的表情安然,闭着眼睛,脸上是恬静的笑意。
看得出,他们似乎坦然接受了这样的结局。
虽然被遮挡了面容,但我仍然认出了他们是先前那对失去了孩子的夫妇。
我愣了良久,直到听见了路雪喊我的声音。
“陈闲,快过来。”
白沙一脸疑惑地看着我,似乎在奇怪我为什么呆愣在原地。
我快步往前跟上,来到了大厅。
大厅的人更多,他们跟那对年轻的夫妇差不多,无一例外地死在植被的包裹之下,表情也是无一例外地坦然。
他们的姿势各异,却又足够的放松,仿佛是在月台边的长椅上,手里捏着车票,安然地等待着火车到站的旅客,即将发往美好宁静的世界偏僻一角,享受长久放松的假期。
中央是一片巨大的花海。
我的确不是特别喜爱花卉的人,因此我认识的花并不多,可这种我恰好认识。
是春女士先前介绍过的风信子。
这些花的颜色颇多,天蓝,鹅黄,洋红,绛紫...
杂乱无章地排布在这片宽阔的场地,像是地毯般将桌椅的缝隙填满,让人无处落脚,甚至沿着墙壁攀附而上,将整个空间编织成了巨大的花房。
空气中氤氲着被那种甜美而亲昵的花香。
整个设施的电力系统还在照常运转,终日无休地照亮着这方天地,叫我那将每一处角落都真真切切的看在眼中。
一棵古树几乎要将整个高台占满,苍劲有力的根茎攀附在铁质的地板上,竟然垂直向下,刺穿了那些人工合成的金属材质。
树顶直直地将天花板捅破,从这个地底设施直接生长至地面之上,将天顶顶出一个巨大的破洞,我甚至能够毫无阻碍地从那个巨大的破洞中,看见外面那黯淡无光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