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作龙哥的男人面色有些难看,不过也并没有赖账,而是规规矩矩地将包着四块白糕的包袱给了我。
“不用了,我们不是一个水平的。”
我笑了笑,将包里的白糕取出一整块,还给了他。
“我占了你哥们的位置,还是你帮我投的币,你又陪我玩了一把,虽然愿赌服输,但我不愿意欠你的,所以还你一整块。”
龙哥看了看我,也没有矫情,把这一整块白糕递给了刚刚在一旁看得起劲的老板。
“老板,拿点酒出来,我跟这兄弟喝一杯。”
我摆了摆手。
“喝酒就免了,我打听点事,方便说吗?”
龙哥皱了皱眉头,随后说道:
“兄弟,你是外来人吧,我以前可没见过你。”
我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这地方...虽然有些奇怪,但住着总不至于饿死,我很早就在这边了,也没什么秘密可言,你要想知道什么事,我尽量回答。”
“我听说这地方有规则,惩罚...之类的东西,具体是什么。”
龙哥挠了挠头,随后说道:
“规则只有两个,一是小镇的区域内不能杀人,二则不能抢送餐人的餐车。”
“至于惩罚...就是死。”
我沉吟片刻:
“具体由谁来执行?城镇里有专门做这事的执法部门吗?还是说这是居民们自发遵守的规则,如果有人违反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不现实,你仔细想想吧,如果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毁尸灭迹,谁又能知道失踪的家伙是谁杀的?”
龙哥反驳了我的猜测,随后继续说道:
“不论是执法部门,还是居民,只要是由人来做这件事,就做不到公平,现在不是以前的时代,到处都有监控,在人力严重匮乏的现在,我们更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追查真相。”
“当维持社会稳定的成本过于高昂,没人会为了所谓的治安而浪费时间。”
我其实不太认同龙哥的话,这种想法从短期来看,似乎是对的,但没有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人类根本没有办法取得实质性的进步,就像处于一个混乱随机的轮盘之中,只能像是蛆虫一样在地面上蠕动,挣扎求生。
“那...如果不由人来的话...”
“负责监管与执行死刑的家伙是虫子。”
龙哥平静地说道。
我微微一愣,没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正当我琢磨着这句话的含义。
人群却突然骚动起来,他们嘈杂的声音同样引起了我的注意,我朝人群围绕的中央看去,从人群的空挡之中,我看见一个年轻男人惊恐的脸。
他手上拿着一个碎了一半的玻璃瓶子,瓶子锯齿状的边缘滴着黑红的血,地上躺着一个脖子被割开的壮汉,软塌塌的像是某种海底深处的无脊椎动物,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神彩,像是砧板上的死鱼,似乎难以相信自己的结局。
年轻男人的脸上也被溅上了星星点点的鲜血,看起来就像是秦朝的黥刑,在脸上刺上了血红色的字样,留待审判之时的到来。
“不...不是这样。”年轻男人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他朝周围的群众举起双手,展露着手上的玻璃瓶。
“是这个家伙...是这个家伙刚才想抢我的东西!你们没看见吗?我只不过是一失手...一失手就...”
他眼中的惶恐愈甚,周围的群众畏惧地避开他,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为什么!你们听我说啊。”
他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地喃喃道:
“不行..我要赶快跑,离开这里...”
他朝着我们这边跑了过来,但迈开步子尚且没有跑出十米,整个人就像脱离信号范围的共享电动车一样忽然断了电,像是一滩烂肉般摔在了地面上。
“我还...能...走。”
他这样说着,眼耳鼻喉都在顷刻间渗出血来,黑红的血液一开始像是前列腺有问题的病人一样滴滴答答,可短短的几秒间,血液就开始像潺潺的溪流一样从各处流泻而下,在地面上汇聚成了一滩渗人的血水。
紧接着从他的口鼻处爬出一种晶莹剔透,看起来十分肥硕的白色蠕虫,大概有成人大拇指的第一指节那般大小,缓缓的蠕动着,源源不断地爬满他的身体。
成群的黑蚁从犄角旮旯的角落里排列成队,从地砖的缝隙间经过,随后同样爬上他的全身,有序地将那些白色的蠕虫运送下来。
剩下的工蚁则用嘴前的钳子切割着年轻男人的尸体,将皮肉切割成细细的小块,随后驮在脑袋上,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我看向远处,壮汉的尸体上面也同样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工蚁。
玻璃瓶咕噜咕噜地滚落到我的脚边。
电光火石之间,我好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地越来越差。
那些白色的蠕虫是从年轻男人的身体里爬出来的。
七窍流血则是脏器破裂的表现...
这也就意味着,那些虫子的卵早就蛰伏在男人的体内,意识到他杀人之后,就破壳而出,撕咬他的器官,随后从中钻出。
而虫卵要通过何种形式传播...
我看着手中的白糕,真相几乎昭然若揭。
我只觉得自己的胃部一阵翻腾,一股强烈的呕吐感刺激着我的大脑,我冲向巷子的角落,扶着墙壁,用手抠着自己的嗓子眼。
在一阵天翻地覆地呕吐之后,我几乎感觉轻飘飘地双脚仿佛要离开地面。
龙哥拍了拍我的背:
“兄弟,你就别浪费食物了,这是住在这里的代价。”
“至少我们不会为食物发愁,这也是这个地方能养育这么多人的基本原因。”
我用袖口擦了擦我嘴角残留的唾液,有气无力道:
“这里...一开始就是这样吗?”
龙哥的神色有些复杂,指着中间最高层的那个办公楼,墙壁的侧面刻着八个金灿灿的大字
【公正司法,严格执法】
虽然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斑驳,就连笔画也掉了几笔,从“公正”变成了“么止”但大体上仍然能够认出它原本的含义。
“我是最早一批到这里的人。”
“人少的时候,居民们彼此之间都有着克制和底线,但随着人越来越多,矛盾也越来越多,我们在那里试着成立了司法部门,随后失败了,原因很多,我就不多做赘述了。”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人口增加,食物供应不上,人们为了解决饥饿,能够做出任何没有底线的事。”
“后来,我们这来了个长发的男人...”
“他说...”
“让我住进这个城镇最高的那栋楼,我将为你们带来生存下去的方法和新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