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矮墙旁,望着山峰低洼处捉对厮杀的两个人影,并不急着现身。
我也刚好借此机会,能够看见江若伊这段时间的成长。
训练一个合格的士兵,可能需要几个月到半年的时间。
但我们显然没有这样富裕的时间来训练他,实际上我也有些担心,路雪到底能不能将他教好。
路雪若有所感地抬眼,朝着我的方向看来,我下意识地猫了猫身子,将身体藏在了土墙之后。
江若伊反握匕首,咬牙向前挥击,匕首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
相较于先前只有刺,劈这样单调的姿势,他的攻击方式已经有了更为全面的变化,这也让人更加难以预料他的下一次出手会以什么方式攻来。
而且出手也并不再先前那般,恨不得将全身的力气都灌进去,弄得整个人的步伐都相当虚浮,既不利于后续的追击,也不利于应对敌人接下来的还击。
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他的攻击在被路雪侧身躲过后,又是一套连续而到位的斩击,加上脚步的前移逼迫位置,同时反握的姿势一定程度上遮掩了出刀的动作,使得进攻的轨迹更加的隐晦而难以琢磨。
路雪并没有拿任何的武器,甚至连木质的短刀也没用,凭借步伐的轻快后撤,时不时出手也并不给予严厉的还击,而是轻击他的手腕和发力点,打断他的进攻节奏。
一开始,江若伊还能保持良好的进攻节奏,招式之间也相当连贯,可是随着攻击并没有得到预料中的成效,心急之下的进攻也变得仓促起来。
被掐住了节奏,一番猛攻耗费的体力也并不在少数,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脚步和手的动作也不再协同。
他咬了咬牙,一脚踢起积雪,试图蒙蔽路雪的视线,奋力向她刺去。
路雪的面上显露出一丝惊讶,在飞起的白幕之间直直伸出了手,拽住他刺出匕首的手,向前一拽,并侧身踢向了他前扑的脚踝。
他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像失去平衡的陀螺一样栽倒在雪地之中,溅起雪花无数。
她用脚踢了踢地上的江若伊,后者翻了个身,大口地喘息着,似乎还没从刚才的进攻中缓过气来。
路雪冲地上的他摇了摇头,随后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所躲藏的方向。
地上的江若伊朝着路雪目视的方向扭过头来,顿时警惕地从地上翻腾而起。
“谁在那?”
他的语气不善,我有点怀疑路雪是故意这样做的,以至于我不得不以一种很尴尬的方式从猫着的矮墙后走了出来。
明明我没有做错什么,对吧。
“陈哥,你回来啦。”他的声音有些激动,那种欣喜的表情完全写在脸上,“你再不回来,我们都准备去山上找你了。”
“原来你还知道回来呀,我还以为你叫山里的老虎叼走了呢。”
路雪则双手横抱在胸前,不满地冲我冷哼一声。
说起来,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路雪在我们到这里之后,脾气就越来越差,话语也愈发严厉起来,我又完全摸不着头绪,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得尴尬地挠了挠头。
“我不是提前就跟你说了...大概要三四天吗?”
我反驳道。
“第五天的太阳都要落山了。”
她朝山那边的太阳扬了扬下巴,似乎是在叫我看看这逐渐浸染开来的日暮。
我当时的确是这样说的,亏她能一字一句记得这么清晰,都说女孩到了一定的年纪就会觉醒一本岁月史书,上面字字句句刻录着过往的种种记忆,方便必要的时候翻旧账。
三四天,四五天,五六天,有什么区别吗?
不过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因为在我遇到她之后,我们还从没有像现在这样长时间的分别,她会感到无所适从,很大程度上应该源自于这种习惯的力量。
“...所以说是大概啊,早一天晚两天的,都在这大概的范畴之中。”
我的思绪飞速运转,最终给出了这样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她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头。
我转而看向江若伊,眼睛瞄了一眼他手掌上淤青与新生出的肉茧,便明白他这两天定然是夜以继日的训练。
这与先前他自己不得要领的瞎练不同,路雪不说是个多好的老师,至少能作为他实战的对手,以及学习的对象,光这一点便领先于他先前的条件了。
再加上他这两天也不用考虑食物的问题,一门心思扑在战斗的研究上,进步自然不言而喻。
况且,就从我刚才着眼看下来,他绝不是路雪口中毫无天赋的家伙,他也许缺少了路雪那样妖孽般的洞察力和反应力,但本身的天赋并不差。
各种匕首的战法和技巧都能在这短短一段时间里融会贯通,并且使用出来,就已经是他不是庸才的最佳证明。
只是体能和经验还是硬伤,这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些东西都需要时间的磨砺。
“你做得很好,不过心性上还是有欠缺,太急躁了,这可能会导致一些你难以预料的后果。”
我中肯地评价道。
见他肉眼可见的有些失落,我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慰道:
“再锻炼些时间吧。”
“什么时候我才算...才算独当一面。”
他仰头看着我,那张像女孩一样娇俏的脸,热切希望从我这里得到某个具体的答案。
我心中暗笑。
这世界上的大多事情都没有标准答案。
没有人告诉你,一个老师究竟要做到什么要求才算是一个真正合格的老师,一个母亲究竟要做到什么要求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一个人究竟要做到什么要求才算是一个合格的人。
但我却可以。
因为这个答案我一开始就已经准备。
“很简单。”我看向他,一字一句认真地对他说。
“等你能够孤身一人冲进你仇人的窝点,踩着他们的脑袋叫他们向你和你的母亲道歉,并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时,你就彻底成长为了一个独当一面的男人了。”
世上的事总是太复杂,以至于像我这样头脑简单的人总是不得其法,既然他向我寻求答案,我只愿意尽量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