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唐吉可德与唐可德
作者:六毛钱的月亮   在末日中漫步,直到世界尽头最新章节     
    核辐射对人的脑子有影响吗?

    我不由得在脑子里生出这样的想法。

    当我和路雪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忍不住驻足面面相觑。

    迎面走来的家伙实在跟正常人沾不上边。

    白沙是一条很通灵性的狗,如果路雪和我不表现出来者的敌意,它一般不会叫。

    但这家伙显然成了个例外。

    可怜的大白狗似乎真的被吓得不轻,夹着尾巴朝着来者狂吠。

    他骑着一匹瘦骨嶙峋的老马,那匹老马睁着一双睡眼惺惺的眼睛,似乎随时都会栽倒在雪地里与世长辞。

    它驮着的主人看起来高而瘦,浑身上下都罩着铁皮罩子,头上则是罩着一个铝合金的水桶。

    我必须声明,水桶并不是一个像水桶的头盔,而是一个具体的名词。

    至于我为什么这样肯定,是因为我看见了他下巴的位置,尚且保留了水桶的提手。

    他身上的铁甲似乎也是由他自己焊接而成,拙劣的铁皮焊接痕迹让人想要发笑,我十分确信这薄薄的铁皮什么都保护不了。

    但他似乎坚信这身铁皮能将一切的灾难隔绝于外,昂首挺胸地朝我们走了过来。

    他的手上提着一杆不知何处得来的红缨枪,木杆的枪身看起来有些破旧,上面的红缨已经几乎颓尽,看起来像是一个秃了顶的中年人。

    横看侧岭侧成峰,我换个角度去观察眼前这个家伙,也许能得到一个稍微正面些的评价。

    好吧,我放弃了。

    “陈闲,核辐射对人的脑子有影响吗?”

    路雪压低声音,凑到了我的耳边喃喃道。

    这似乎不能怪她以貌取人,毕竟眼前这家伙怎么看怎么像个业余的正常人。

    “两位需要什么帮助吗?”

    他的眼睛透过铁桶的上条条道道的缝隙,看着我们,声音在铁桶里回响,显得有些沉闷。

    如果你在街上看见一个疯子朝你说话,你一定要记住——

    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只要一开口,事情就会变得没完没了,等你回过神来,想脱身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样想着,我干脆地握住了白沙的嘴筒,让它也闭上了嘴巴。

    见我们两个都不说话,他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们对我相当好奇,别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不过从我的装扮应该不难看出我是一个骑士吧。”

    谁问你了?

    我心中吐槽。

    “谁问你了?”

    路雪挑了挑眉头,问道。

    完啦。

    我心中暗暗想到。

    遇到这样的疯子,装死加沉默是唯一解法,但路雪显然不明白这一点,在第二回合,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天知道她的话会不会挑动眼前这个家伙那一根敏感的神经。

    我听说疯子都是喜怒无常。

    在我见过的人里,最疯的是吴不知,第二的是那个德国少校,他们都恰到好处地证明了这一点。

    而且像眼前这个家伙一样纯粹的疯子,我实际上还是第一次看见。

    我甚至有些担心在他的铁皮盔甲下,是不是某某精神医院的蓝白条纹病号服。

    “况且你也根本不像一个骑士。”

    路雪端详了片刻,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说道。

    “漫画里的骑士都是前凸后翘的女生,不过这样的身材很影响战斗,所以她们经常连最弱的哥布林都打不过。”

    “......”

    我沉默了一会儿,铁皮人摩挲着下巴,似乎在仔细思考路雪的话。

    最后他像是得出结论般说道:

    “我们对于骑士这个职业的认知好像有些不同。”

    “在我看的故事里,一个骑士应当有一匹马,一杆长枪,一副盔甲,一个扈从,随后还有一位他宣誓效忠的公主殿下。”

    这听起来实在不像一个骑士的配置,而是更像到高老庄之前的取经团。

    扈从是孙悟空,长枪是金箍棒,马是白龙马,骑士本人是唐僧,至于公主殿下.....大概是唐太宗李世明吧。

    没人规定公主一定要是女生......对吧。

    他们两个的谈话牛头不对马嘴,我想,大概是因为他们一个读得是童话书,一个则读得是漫画书,所以才会产生这样的认知偏差。

    眼前的景象让我莫名地有些既视感,我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诶,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唐吉可德的家伙。”

    没错,一个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自封骑士的家伙,他的盔甲甚至没有面罩,于是只能是一个改装不完全的铁桶。

    他是汉化版的唐吉可德,但也许他要更加可悲,因为唐吉可德至少还要一群为他着想,想要替他治疗癔症的朋友,有一个愿意相信他胡话的扈从桑乔。

    而他呢,只有一匹老得要死的大马,盔甲甚至比唐吉可德那套要更加破旧。

    “哦,唐吉可德!”他语气陡然间兴奋。

    “听起来像个伟大骑士的名字,他已经死了吗?”

    我思索了一番,想到这本书的结局里,唐吉可德的确是死了。

    不光如此,他的作者也死了好些年头了,我记得他身患严重水肿,死后被草草安葬在一家修道院的墓地里,参加葬礼的除了他的妻子,什么人也没有。

    “死了。”

    “他很有名气吗?有人为他塑像吗?”

    “很有名气,西班牙的首都现在还立着他的雕像。”

    我思考着,如实地告知他真相。

    “太好了!”

    他一拍手,看起来很兴奋。

    我有些分不清,他是为了唐吉可德有名气而兴奋,还是为了唐吉可德已经死了而兴奋,亦或者两者都有。

    我猜不透一个精神病的想法,也不敢擅自揣测。

    如果我能看透一个精神病的想法,恐怕我自己本身也早就是个精神病了。

    作为在场三人中,与正常人标准最接近的人,我要严守我的底线。

    “那我可以用他的名字,你们以后就叫我唐吉可德好了!”他这样说着,又改口道,

    “不行,这名字听起来像是外国人,我骨子里可是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

    “删去一个字,叫我唐可德好了。”

    “对了......”他看向我们,随后说道,“虽然你们现在不需要我的帮助,但或许我可以跟着你们,等你们有忙再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