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连绵的山丘尽皆被雪色覆盖,看起来像是一片银白色的沙漠。
这里的风景很单调,从东南西北任何一个方向看都没有什么不同,清一色的ctrl+c复制,然后ctrl+v黏贴。
在这样的地方很容易迷失方向。
路雪和白沙都显得有些疲惫,我也同样如此。
最糟糕的是,这一片区域内的磁场十分紊乱,加上单一而重复的景象,我们完全没有走出去的机会,像是被油性水笔在白纸上圈住的蚂蚁。
不停歇地在同一片区域内打着转。
“陈闲,你看那里。”
路雪指了指某处雪坡上的石头,那块石头除了大了一些以外,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形状也没什么特别的。
你可以在地球上任何一片区域,找到差不多的巨石作为代替。
但在这样单调的地方,却足以充当一个地标。
我们在这片区域走了三天。
经过这个石头三次,朝着东,西,北,三个方向尝试了三次,却每一次都兜兜转转地回到原点。
第一次是我带的路,路雪嘲笑我是个路痴。
第二次则是路雪带的路,看见那块地标性的石头时,她沉默了。
第三次则是白沙带的路,这条狗的精力实在是旺盛,我们牵着它跑了大半天,它脖子上的铃铛丁零当啷地吵得我们脑子疼,最后又满脸疲惫地回到了这里。
“食物。”
路雪问道。
“还有剩……大概两天的量吧。”
我回答道。
“往南走吧。”
路雪提议道。
我点了点头。
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我们已经试过了三个,似乎也就只剩下这一个方向可以选了。
我们沿着南方走了一段,此刻夜色渐深,我们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准备休整一晚。
我惯例般拿起收音机,搜索着附近的电磁信号。
这次,我并没有浪费多长时间,收音机就传来了相当清晰地声响。
“收音机里的旋律,那是我们相约的节拍,调频台里的欢乐,是我们相约的笑点,手机里的祝福,是我们相约的心跳。”
我愣了愣,这熟悉的广播词,好像是灾前的某个交通节目的开场白。
“今天是2049年的12月31日,晚八点。”
“我是主持人小青,元旦假期将至,小青在此先向大家献上新年的祝福,祝大家新年新气象,新年行大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在节目正式开始之前,我先给大家念几份,来自听众的来信。”
“上一次节目的问题是,元旦假期,您有什么打算?……”
49年12月31日……
也就是灾难前的最后一天。
我打了个寒颤,扭动旋钮,调整了波频。
“那么接下来的歌曲呢,是19年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的主题曲——《涅盘》,距今已经过了整整三十年……”
路雪歪着脑袋,疑惑道:
“坏了?”
我按下了电源按钮,附近的声音归于寂静,只剩下夜风呼啸而过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却带上了几分渗人。
“你早点休息吧,今晚我守夜。”
我提醒道。
她“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
早上醒来,我们便继续开始赶路,我们沿着南边的方向走了不远,就发现了一个小镇。
这个小镇看起来有些冷清,但人并不少。
关键在于……
那些现代化的大楼没有丝毫的损坏,街道不是战争后所见的那种破败与萧条,顶多只是有些破旧。
街边的水果店的老板百无聊赖地摇着扇子,望着窸窣来往的人们,打了个哈欠。
我看着眼前这个现代化的城镇,心中那种割裂感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此刻正是中午,路边能够看到刚吃完午饭,身着工装,赶回厂里的工人。
三三两两的学生勾肩搭背地从我的身旁走过,他们看起来心情不错,几个男孩互相打趣着,从我旁边走过。
其中一个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我们。
或者说……我们。
街道上偶尔有几辆车驶过,与那些熙熙攘攘的大城市不同,这里明显要显得冷清地多。
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核战争。
可这样的净土真得在世界上存在吗?
除了南极和北极那样人迹罕至的偏僻地方,我相信核战争平等地光临了任何一个有人居住的国家。
“好大的狗啊,我可以摸摸看吗?”
一个老太太拄着拐,脸上挂着慈祥的笑。
她抬起手,白沙温顺地低下脑袋,任由她抚摸着。
“你们来这里旅游的吗?你们这叫……徒步,穷游,对,我年轻的时候也干过这事。”
她自顾自地说道,似乎是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颇有些感慨。
我们两个身上背着登山包,还风尘仆仆的,似乎除此以外,
路雪好奇地看着四周,她的眼睛看向那些红绿闪烁的路灯,然后又落在琳琅满目的水果摊上,转而看向某个门口挂着羊头的烤肉摊。
我收回眼神,回答道:
“……差不多吧。”
“那你真是来错地方了。”
她的语气中不无感叹。
“这里以前到处都是工厂,镇里面有歌厅和舞厅,北边当时还建了一座游乐园,叫什么来着……”
“后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镇里的工厂一家接着一家的倒了。”
“政府的人急了,当时大搞特搞旅游业。”
“但我们这地方没什么特别的,到处都是一样的山丘,又不高,又不险,原先的山啊水啊,都填了造工厂了,一时半会也恢复不成。”
“城里年轻人都一个劲地往外跑,就变成这样冷清的地方了。”
“你看,因为工厂的缘故,这里的天也是灰蒙蒙的。”
她拿着拐杖指了指天空。
我看了看灰色的天空,虽然与我认知的天空没什么不同,但她却给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原因。
“而且这边天气也一年比一年冷,你瞧瞧,这一月份还没到呢,就又开始下雪了。”
她紧了紧脖子上的深棕色围巾。
转而又看向路雪脖子上的那条。
“这条围巾的料子好呀,一定很暖和,姑娘人也可爱,看着你我就想到自己的小孙女,不过她妈说省城的条件好,就带她去省城读书了。”
“他送我的。”
路雪语气中不无得意,随后戳了戳我腰间的软肉,弄得我有些发痒。
“哎呀,那他还挺有眼光的。”
老太太笑了笑,眼神在我们两个之间打转。
“老太太,今天……今天是几号。”
“三十一号。”
她回答道。
“那是几几年啊。”
“哎呀,小伙子一表人才,怎么脑子这么不清醒。”她似乎被我的问题逗笑了。
“今年当然是49年啊,小说看多了?难不成你还能是古代穿越过来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