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得不承认，奥拉这个鱼钩抛得实在有水平，虽然揣着一颗警惕的心，她还是免不了咬钩：“那是在空中城？”

    帝国皇冠上的明珠，天空之城阿喀琉斯，修建在一颗小行星上。因为星球重力极低，整座城市可以通过磁场浮空，而居民正常生活所需的重力，则通过城市本身的旋转来产生。

    如果从宇宙的视角看去，阿喀琉斯是环绕在行星上面的一个不断自转的环。因此，虽然它的母星同样被潮汐锁定，但阿喀琉斯却能通过自转实现昼夜交替。当太阳在城西落下的时候，城东的居民刚刚迎来新一天的日出。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联盟首都“天宫”，命名继承自早期国际空间站，虽然听起来比阿喀琉斯更像空中之城，但现实的天宫却是一座地下城，因此被帝国人戏称为“地宫”——联盟人自己也常常拿这个开玩笑。

    引用网络某联盟键政青年的说法，“联盟的钱要用在每一个公民身上，才不会干花天价把一群老爷送上天这种脑壳有病的事情。地下城性价比高多了好吧！”

    ——没错，“阿喀琉斯居民”是个不一定尊贵但一定昂贵的身份，指的是拥有空中城居住权的人。

    但天空之城显然不是阿喀琉斯的全貌。在浪漫的浮空城下面的阴影里、这颗行星庞大的地表上，遍布着蚁穴一样的贫民窟。有的聚居点还能为居民提供重力，有些则根本是放生状态。

    人体脊柱的生理弯曲是为对抗重力、直立行走而进化出来的，在无重力环境长大的人，脊椎会变形而呈现出一种弯曲蜷缩的状态；人类强大的心血管系统是为了把血液泵上头部而设计的，在无重力情况下，血液在上身聚集，导致上身浮肿、发红，更不用提人类行为习惯的彻底改变，这一切都使他们变得不似人类——帝国人把他们称作“猴子”。

    当一个偷渡客说“我出生在阿喀琉斯”的时候，默认指的是地面上的贫民窟。但至少在这个营地里，周晓辰还没有见到一个像资料描述那样身体弯曲、面貌浮肿的人——他们或许连偷渡的船票都不可能搞到。

    能活着抵达联盟的，即使是帝国的贫民，也是贫民中有门路的。但奥拉说自己生于天空之城，那就很是惊世骇俗了。

    “想不到吧？”奥拉说，“我不是故意要打探你——我以为你跟我是一样的。”

    如果提图斯没有警告周晓辰“小心奥拉”，她说不定就真的打消疑惑，跟奥拉坦诚相待了。

    既然奥拉已经看穿她的天真是演的，周晓辰也不再硬凹懵懂人设：“我听过一句谚语，天空的孩子永不坠落。”

    这句话的意思是，出生在天空之城的人，永远也不会沦落到贫民窟。

    奥拉“嗤”一声：“你说的没错，但精神力达不到d的孩子除外。”

    周晓辰沉默了——她的资料上有这么一句，“帝国财产继承权与精神力挂钩”，但当时她一眼就扫过去了，没有好好想过这背后的沉重现实。

    但即使如此，也不至于沦落到贫民窟吧？

    奥拉仿佛有读心术，直接回答了她没有问出来的问题：“当然，我还是拿到了一小笔钱。不够我生活在阿喀琉斯，但也不至于多么潦倒。”

    “摆在我前面的有两个选择。”

    “第一，找一颗偏远的、没有那么昂贵的星球，度过我无人在意的、废物的余生。”

    “第二，用这笔钱买一张偷渡的船票，前往联盟，赌一个新的开始。”

    “我选择赌。”

    这一刻的奥拉似乎与在冬眠计划志愿书上签字的周晓辰重合在了一起。即使她说的不一定是事实，即使这或许依然是话术的一部分，周晓辰还是忍不住跟她有了一瞬间的肝胆相照。

    说到这里，奥拉转过身来侧躺，一双遍布血丝的吸血鬼一样的眼睛在这一刻却熠熠发光，“一个精神力只有E的人，在联盟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E已经不错了，很多F人还能吃能喝、活蹦乱跳呢？”周晓辰回忆起食堂门口举着光脑满地通缉“常笑2”的高大壮兄弟，“E人已经可以参与城市警戒任务，有赚昆比特的机会。而且据说只要生活在联盟，无论精神力如何，都能申请公租房。”

    周晓辰可太眼馋公租房了，忍不住多说几句：“据说最近申请人数暴增，原本的集装箱不够了，所以刚生产了一批。崭新的！”

    等搞定了黑户问题，她第一件事就是去申请房子，还有刷城市警戒任务赚钱——这也不是不务正业，负责城市警戒的，很大一部分是联防大军事系学生，这不是可以接触学长学姐、打听考试情报了吗！

    奥拉的眼睛又亮了一些，但这些显然不是她最关心的：“能成为真正的战士吗？”

    野心在奥拉的眼睛里燃烧，周晓辰忽然明白了她想要的“重新开始”是什么。“要先上军校吧？”说完她立刻想到，奥拉一定是做过功课的，她既然选择桑榆星作为目的地，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你想考联防大？”

    这倒不是什么不能分享的机密：“很难考。”周晓辰把常笑的话背了一遍，“……总之黑户要考到930分，军事系还得通过军事技能考核。据说，考核达标线是击杀率30%。”也就是精神力c+。

    奥拉的目光暗了暗，周晓辰赶紧挽救：“但是可以报其他系啊！我遇见一个生物系的朋友，枪法那叫一个稀烂……”

    “不，我一定要考军事系。”奥拉闭了闭眼，“一定会有办法的。”

    周晓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安慰她。作为精神力遥遥领先，反而文化课稀烂的人，她忽然感觉到强烈的羞耻——明天一定要学习！

    不，现在就拿出来看一会儿！

    周晓辰把光脑调成VR眼镜模式——类似关掉外放，用耳机——然后就看到了貌似投影在帐篷顶上，但其实是显示在眼镜上、旁人不会看到的复习资料。

    不得不说这种躺着学习的科技是真的舒服。

    她坚强地打开了《初等微积分》，这一门要尽早学，学完了才能继续啃更加王炸的《量子力学》和《精神波动分析学》。

    然后她就睡着了。

    ——不是周晓辰不努力，实在是昨晚通宵打虫子，今天又背一整天帝国资料，实在是头昏脑涨，熬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