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事情办完我就先回来了,他们几个在后头盯着汉奸仨人。”
杜班长说完自己这边的情况,再看向白英时脸上满是纳闷,语气也带了点质问的意思,“你好端端的不在山顶上待着怎么下来了?还有,连长呢?他就这么任由你乱跑?”
白英顾不上跟对方计较,毕竟人家是实打实地救了她,她简短道:“刚来了一支巡逻小队,沈傲带人去解决他们了,就把下药的任务交给我了。我也没想到会突然撞上这两个人,刚才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我恐怕就完蛋了。”
“啊?是、是这样啊……误会你了,不好意思。”
杜班长的语气顿时弱了下去,说到最后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这一刻,两人仿佛化干戈为玉帛,不再像是之前那样针尖对麦芒。
也许,大是大非面前,个人恩怨都要往后稍稍。
尽管他们两人互相瞧不上对方的性格,但在这一刻他们是同伴,是并肩战斗的战友,本就该毫无芥蒂地将后背交给对方。
想到这里,白英重重舒了口气,瞬间汗如雨下,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白英抹干净脸上的血,冲杜班长真诚地笑了笑,“杜班长你的枪法好准,隔那么远都能一枪爆头。”
就是有一点不好,太准了。
要不是她躲得及时,那星星点点的白浆子差点儿就溅了她一头。
杜班长习惯了白英的阴阳怪气,乍一听到白英的夸奖还有点儿不太习惯,他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道:“你、你也挺厉害的,正面撞见两个敌特,还能想办法解决掉一个,之前是我小看你了,你其实挺厉害的,我在这里跟你道个歉。”
“唔……之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也是为了计划能够尽可能不出纰漏。”
两人相视一笑泯恩仇。
“对了!”
杜班长忽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后知后觉道:“咱们得赶紧把现场收拾出来,免得等会儿让那几个汉奸回来觉察到不对!”
!!!
一听这话,白英也顾不上其它,赶紧跟着杜班长忙活起来。
计划已经进展了大半,没道理最后收尾阶段露馅儿!
顾不上其它,两人赶紧合力把两具敌特的尸体,给抬到一处山坳里藏起来。
这还没完,他们又开始收拾地上残留的痕迹,血迹、人体组织……能捡走的就捡走,捡不走的就地掩埋。
一番忙活下来,两人都是累得大汗淋漓。
不过白英和杜班长也顾不得松口气,就远远瞧见那几个村民回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
得了,继续忙活吧!
白英和杜班长又哼哧哼哧地爬起了山,终于赶在几个村民回来之前爬上了山顶。
几个村民也并没有察觉到不对,挑起水桶折返回基地。
目送着村民的离开,白英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去,紧接而来的便是整个儿肠胃都在不适地翻涌,仿佛里头有个孙猴子在翻江倒海。
上辈子她在村里闲暇时没少治病救人。
这辈子也没干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
还是她第一次动手杀人……
利器没入皮肉肌理时的恶心触感,鼻间充斥的刺鼻血腥味儿,眼前那张因为吃痛而狰狞扭曲的面孔……
肾上腺素的褪去,让她后知后觉感到了强烈的不适。
“呕!”
白英哇的一声忍不住吐了。
这几天除了压缩饼干外就没吃别的,吐都吐不出来什么东西,只能吐出来稀得可怜的水状物。
杜班长在一旁看得满脸诧异,“白军医,你好端端的怎么还吐了?”
随即,他似乎想到小战士在私底下跟他们传的话,恍然大悟道:“所以……你是真怀孕了啊!”
说到这里,杜班长看向白英的眼神满是钦佩,“怀孕的情况下还坚持跟我们男同志一起上战场,白军医你才是我们该学习的榜样!”
“……”
闻言,白英双手撑着地面,这下子吐得更欢了。
天杀的!
她要把那个乱嚼舌根子的小战士嘴给封上,免得他回到部队里还传瞎话!
几乎同一时间。
白墨和贺诗雯提前埋伏在一处山坡上,附近有不少负责站岗的敌特,这两日他们一路潜行埋伏暗杀掉了对方十余人。
“砰!”
贺诗雯手持从敌特手里缴获的步枪,精准命中六点钟方向的敌特,视线内炸开的血花,如烟花般美得绚烂夺目又转瞬即逝。
在这个全民皆兵的战备时代,工厂大队都会定期组织人员打靶训练,战斗意识是深刻在骨子里的,所以贺诗雯虽然是头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倒还没有什么负罪感,毕竟对方都长得这么典型了。
一旁的白墨在解决掉附近剩下几名站岗的敌特后,朝贺诗雯投来一个略感诧异的眼神儿,“你这枪法还可以。”
挺出乎他预料的。
他还以为这位‘大小姐’什么都不会,没想到枪法居然出奇地好。
毕竟是医生,以救死扶伤为己任,最开始贺诗雯下定决心开枪杀人对她而言确实比较难,可一旦真的开始之后,贺诗雯在后面解决掉的敌特数量竟然跟他不相上下!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白墨还是有种对贺诗雯刮目相看的感觉。
这几天他们二人行动下来,明显能感觉出这几日碰见的敌特变少了,相信很快就能离开山谷,到那时候也就是他们分别的日子……
“那是!”
被夸奖后贺诗雯相当得意,眉宇间满是自信与张扬,她神采奕奕道:“我可是在部队长大的,从小我爸就教我射击,不是我吹,百米外开外的扔到半空的酒瓶子我都能精准射中!”
“哦,”白墨飘远的思绪重新拉回来,他面无表情地应了下,接着发出灵魂般的拷问,“那你体能怎么还这么差?”
贺诗雯:“……”
不提这个,他们还能是好朋友。
哦对,他们本来就不是朋友,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反正白墨一直是这么烦人的,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等等!”
忽然,贺诗雯觉察到不对劲儿,她的目光紧盯着远处一座山的背面,有个人正鬼鬼祟祟地探出头来往这边望,“那边有个人!”
白墨顺着贺诗雯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还真看到一个在观察周围情况的敌特,他连忙抬起枪口,就要将这人也给解决掉。
谁知,下一秒那名敌特忽然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哎?怎么回事?”
贺诗雯满脸的诧异之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我知道了,”白墨的声音有一点发沉,“通往对方老巢的路应该就在那处山的背面,刚才那人是把我们两人的行动去汇报给他的上级去了。”
一听这话,贺诗雯立马来了精神,“那我们赶紧过去!说不定能打探到有用的情报带回去!”
白墨被贺诗雯这种不知死活的勇气还真给震了一下,他挑了挑眉头故意道:“你去吧,我不去。”
“你、你为什么不去?”
贺诗雯迟疑了。
这几天朝夕相处的情况,还真让她变得有些习惯白墨在她身边了,仿佛只要有他在,她们就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现在,乍一听闻白墨不跟她去了,贺诗雯就有点儿想打退堂鼓了……
白墨嗤笑一声,言谈间带着一份不入流的轻佻,“我什么身份?清扫敌特又不是我一个走私犯的责任,要不是我要离开山谷,而他们恰好拦路的话,你以为我会和你一起解决他们?”
“我……”
贺诗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几日还算和睦地相处下来,让她都有点儿忘记白墨的真实身份,以及他本来就不是一个那么有道德的人,不然也不会明白着知道走私不对还去走私。
可让她一个人去的话,面对那么多敌特,她又实在害怕。
“要不、要不这样吧!”
贺诗雯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法子,她眼巴巴地望向白墨,语气中带了几分哀求的意味儿,“你只要跟我一起去基地打探消息,等我们回去后我会作证你有重大立功表现,争取能够抵消你之前走私的事儿。”
白墨并未立即答应下来,“这个嘛……”
“真的!我发誓!我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帮你作证!如果我做不到,就让我下辈子变成小狗!”贺诗雯举起三根手指,一副言辞凿凿的模样。
“呵!”
白墨低笑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贺诗雯的蠢样子逗笑了,他从贺诗雯脸上移开视线,语调略显慵懒,“那好吧,就信你这一次,要是你骗了我就不是下辈子当狗这么简单了,这辈子我就可以让你当上。”
“……少、少瞧不起人了!”
贺诗雯的声音有点儿弱,心里更是小声的在咒骂白墨才是狗。
终于,在贺诗雯的牺牲下,白墨总算肯陪她往基地里跑一趟。
两人端着枪,警惕地往刚才那名离开的敌特所在地方而去。
等来到大山背面。
贺诗雯和白墨还真从一块巨石后面,发现了一个被刻意用杂草遮掩过的洞口,要不是没有亲自过来,只怕他们根本找不到敌特的基地,也就无从打算敌特的行动计划。
周围并没有负责站岗的敌特。
当然,也可能是白墨和贺诗雯两人,把那些站岗的人都给解决掉了的原因。
也不知道洞穴里面是个什么情况……
“嗯!”
两人对视一眼,端着枪小心翼翼地深入洞穴。
洞穴的直径足有一米八高了,哪怕身高将近一米九的白墨,进出也对他起不了多少限制。
他们两个人剿灭地方一整个基地怕是天方夜谭,但是打探下消息还是能做到的吧?
最起码也要知道这些人盘踞在深山里到底想要做什么……
对于这一点,两人一拍即合,悄无声息地潜入进去。
越往洞穴深处,视线就越黑。
直到远处传来嘈杂的声响,两人对视一眼,赶紧往那个方向走去。
等两人真的来到了这里,却见正好撞见在敌特一行人正坐在餐桌前吃着刚做好的早餐,席间边汇报着情况最近附近的动向。
不过,四下无人,人家说的是外语。
白墨脸上闪过一丝懊恼,“走吧,说的什么鸟语咱们又听不懂。”
“谁跟你是咱们了?”
贺诗雯双手抓紧墙壁,不想要白墨带着她一起离开。
白墨挑眉问道:“嗯?你不想离开还能做什么?”
在白墨纳闷的眼神注视下,贺诗雯高昂着头,“少看不起人了!我可是大学生,还真学过俄语。”
一听这话,白墨松开了抓住贺诗雯胳膊的手,没再继续劝她离开。
贺诗雯松了口气,开始认真听着敌特们在汇报着基地和基地附近的情报……
长官坐在长桌的主位,正冲着洞口的方向。
因为正在吃早饭的缘故,他低着头,正在斯文有理地吃着早餐,长相都被他手里拿着的面包所遮挡住。
只知道他哪怕整个人就坐在那里,高大的身躯、笔挺的亮银色西装和堪称完美的用餐礼仪,让他显得像是个落魄贵族。
即使是外貌的优越,也没有掩盖住他周身传来的强大压迫感,他就那么坐在那里,便足够让人无法忽视。
“长官,我们巡逻小队最近连续多支小队遇袭击,现在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
“还有,外头负责站岗的兄弟们也都被人杀了!”
“长官,我们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
伴随着一声接一声的汇报,男人缓缓抬起头来。
长长的餐桌上,放置在上头的煤油灯,照亮了他的长相。
藏匿在洞口处的白墨和贺诗雯两人瞬间瞪大了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完全是混血的长相,白皙到病态般的肤色。
五官深邃立体,淡色的唇,饱满的唇珠浅尝即止,偏偏却有一头浓密的黑色长卷发和中式的丹凤眼,东西方的美在他身上糅杂得恰到好处。
他的眸子是雾蒙蒙的浅灰色。
像是大火过后,飘荡在天空中灰色的雪。
是灰烬。
也是死亡的颜色。
忽然,他抬眸望向洞口的方向,瞬间警觉道:
“谁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