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吱”
一只大耗子瞪着绿豆大的眼睛,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幕,兴奋的身子拱着绍临深的脑袋,直接将人吵醒。
“深哥,来了来了,你之前说的是不是这个?”
“哇,真没看出来,这位张姨娘总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没想到会做这种事。”
绍临深被鼠毛糊了一嘴,赶紧捂着嘴躲开,伸手捏着盘古幡的后脖子将其扔一边去。
翻了个白眼,在心底没好气道:
“让你帮着守夜,你胡乱兴奋个什么劲儿?好戏还在后头呢,你等明天再说。”
立秋后,这早晚温差变化大,越是往北就越冷,得亏他那两闺女被到她们亲娘的马车上,不然这温度,就是有被子盖着,都得着凉。
只不过,为了让那些解差们松松手,让两闺女夜间同她们亲娘到马车上歇息,那到手的金簪转头就舍了一根出去。
绍临深搓了搓手,往旁边的火堆里添上几根木柴,看了眼已经熟睡的陈姨娘,干脆起身披着被子烤火。
马车狭小,能容纳下母女三人已经是勉强,绍临深和陈姨娘也只是各自领了一床棉被,一半垫身下,一半盖着取暖。
至于全福全禄及桂嬷嬷三人,如今已是自由身,能帮着驾车保护他妻子,也算仁至义尽,总不能还让他们帮忙守夜。
一夜无梦。
日出东方,曙光初现,天际线逐渐泛起一抹粉红色。
大清早,解差们便凌空甩着长鞭,发出声声脆响,直将犯人们从睡梦中惊醒。
“唔——”
王敏悦才挣扎着起身,就发觉浑身上下酸痛的厉害,尤其是昨日被两妇人殴打过的地方,此时更是一抽抽的疼,连带着小腿也是酸胀发麻。
“嘶,好痛!”
王敏悦痛呼出声,下意识掀开被子,就看到原本白皙小巧的双脚,此时跟发面馒头似的肿了起来,脚外侧还鼓起好几个透明的水泡。
一想到这样的遭遇,自己还不知道要持续多久,王敏悦心底突然生出几分后悔。
她正思索着,耳边就接二连三传来阵阵咳嗽声。
转头一看,却是四个边上四个孩子个个脸蛋通红,浑身是汗,还没睁眼就咳嗽不停。
像是点开了什么机关一般,营地内到处都有老人孩子不时发出几声轻咳。
守在火堆旁的绍铭珩被动静吵醒,才一睁眼就发现两儿子病的人事不省,这会儿只能像小兽一般出发几句痛苦的呓语。
他立马扑到孩子跟前,将靠近王敏悦最近的小儿子搂进怀里,抬头却是警惕又愤怒的看着对方,脱口而出便是:
“你都做了什么?荣儿,耀儿,可是我的孩子啊!”
话音刚落,才觉不对。
他正要解释,就见女人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自己。
“你竟觉得是我害了他们?”
“难道你也信了那疯道士的话,认为我是什么吃人的恶鬼?”
王敏悦只觉心底哇凉哇凉,身上的痛都不抵被爱人的责问,更令她觉得难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绍铭珩心下懊恼,才要继续开口解释。
冷不妨被人从后边扯开,紧接着,老二夫妻俩就各搂着一孩子,慌忙从被褥上起身退开。
随即,却在谁也没料到的时候,抬脚朝王敏悦当胸踹去,直把人踢的倒地不起。
“啊——”
一声短促的痛呼从王敏悦口中发出,转瞬又被人挠住头发,一顿拳打脚踢。
“老二,你干什么?她可是你嫂子。”
绍铭珩慌忙放下孩子,起身将弟弟架住往后拖,没成想弟媳又跟疯魔似的掐着妻子的脖子,将人往石头上撞。
那架势仿佛不将人弄死,都不会罢休。
这阵仗引得所有人齐齐看来。
尤其是家里有老人孩子起热生病的,眼中的凶光遮都遮不住。
要不是有解差们压制着,恐怕这会儿一人一脚都能将王敏悦给踹死。
盘古幡兴奋的直搓前爪,恨不能也亲自上去补上一拳。
祂看了看打生打死的绍家大房二房,又回头瞄了眼淡定的喝着米粥的宿主,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绍临深察觉祂的目光,侧头微微冲对方勾了勾唇角,道:
“喏,幡哥,这出好戏你觉得怎么样?”
“……深哥,你是怎么知道今早那女人会出事的?”盘古幡挠头。
“因为人的本性,就是善于迁怒。”
这些犯人并非都相信那道士的批语,有时候,他们也只是想找个发泄的途径罢了。
绍临深低头喝了口热乎乎的米粥,这还是桂嬷嬷天不亮就起来熬的,这会儿喝正好暖胃。
*
另一边,正被撞得头破血流的王敏悦却顾不得其他,因着被人掐住脖子,挣扎间,她也只能抓着老二媳妇的手臂拼命捶打。
“住手!”
“铭珩,铭轩,你们疯了不成,赶紧给为父松开手。”
绍父和徐氏闻声赶来,看到这手足相残的一幕,险些厥过去。
只能一人拉着一个将双方都拽开。
“你们莫不是疯了不成?你俩可是嫡亲兄弟啊,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何至于这般打生打死。”
老二用手背擦了下被打破皮的唇角,吐出一口血沫子,瞪着眼,像看仇人似的盯着自家大哥,吼道:
“爹,你该问问他,我绍铭轩自认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他却由着那邪魔来祸害我的孩子,这样丧心病狂的兄弟,我要不起。”
说罢,他看到被妻子搂在怀里的一双儿女,也不等绍父说什么,只匆匆带着妻儿离开这里,趁着解差还没过来,给孩子擦拭身上的汗水,重新更换衣裳。
王敏悦这会儿头还晕着,后脑勺处更是流着血,她躺在地上好半晌,却没一个人过来搀扶自己。
尤其是她心底心心念念的丈夫,居然不关心自己的死活,只搂着俩孩子给他们换衣服喂水。
“呕——”
王敏悦胸口本就痛得厉害,被这么一气,立马吐出一口鲜血。
‘好恨呐,绍铭珩,你个无情无义的畜生,枉我对你不离不弃,明知我怀着孩子现在又受了伤,你却依旧不闻不问。’
她这会儿肠子都悔青了,只觉恨当初自己竟被美色迷去心窍,居然瞧上这么个玩意儿。
难怪原主整日郁郁寡欢,早知如此,她当初就该随了对方的愿,和离归家算了。
王敏悦心里思绪万千,不过只是刹那的事。
她正要挣扎着起身,准备给自己包扎伤口,却不想张姨娘母女俩急冲冲过来,一人小心扶起她,一人将外衣撕开给她裹住伤口止血。
面上更是神色关切,口中急道:
“大少夫人,您现在可还安好?妾身刚看到解差老爷们正售卖治伤寒的药包,不如让应欣去替您问问他们,可还有其他疗伤药?”
“……不用,我那蓝色包袱里就有一瓶金疮药,麻烦四妹妹帮我取出来。”
王敏悦鼻头一酸,只觉自己掏心掏肺对待的丈夫,竟还不如两个外人。
自己不过是给过她们一个馒头,两人却这般尽心尽力,相比于那个满心满眼只有孩子的便宜丈夫,还更关心自己。
思及于此,王敏悦艰难的抬了抬手,从一个小包袱内,掏出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糕点塞到陈姨娘怀里。
只道自己今日身子不适,恐怕没法背着行李物件,让她们帮衬着些,别离自己太远。
张姨娘感动的恨不能再原地磕几个响头,立马拍着胸脯保证:
“大少夫人放心,您对妾身这么好,妾身定会好好报答您的。
莫说给您背行李了,就是背着您上路,妾身也是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