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酒本以为爱迪莱德跟克隆人幽会的地方是选一个别的地方,而不是直接在他的古堡府邸里进行。
当她被带到这里时,她花了好长一段时间,在飞行器上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在年轻侍卫莱恩期待的目光中,徐徐走了出来。
眼前的场景令无数回忆扑面而来。
想起上次爱迪莱德把她囚禁的地方,沈酒宁愿待在那里,而不是这个她来过无数次的王爵府邸,这里的每一间豪华精致的房间、每一块花样繁复的地砖、每一株精心修建的树木花草,都勾起了她。
她必须停止想象。
飞行器停在了草坪上,宽阔的草坪向外延伸,远方是一望无垠的茂密森林。
在那片森林里,有一片美丽的湖泊,湖泊边有一个小木屋,那是爱迪莱德赏赐给她的地方。曾在一次任务完成后,爱迪莱德问她想要什么奖赏,沈酒想起以前在孤儿院里看到的一幅海报。
那幅海报上是一片蓝宝石一样的湖泊,湖泊边矗立着一个红色屋顶的小木屋,画中有一家四口,还有一条毛发蓬松的狗。
海报中的年轻夫妻恩爱地倚靠在门廊边,面带微笑地望着不远处两个孩子和家中的狗在草坪上一起玩耍。
湖面上波光粼粼,泛着金色的光芒。
幼年沈酒在孤儿院里时,很喜欢一个人坐在海报前的地面上,看着海报发呆,孩子嬉戏的欢声笑语仿佛从海报里传了出来。
爱迪莱德满足了她的愿望,叫人在古堡附近的湖边造了一个小木屋,这对他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就像打发一件玩具给她。
可对那时的沈酒来说,那是一件天大的恩赐。
她感恩戴德地尊敬爱迪莱德,爱着她的主人,在她孤独无依的世界里,主人就是她的全部。
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她怎么可以把爱迪莱德当做自己的全世界呢。仆人或奴隶只有一个主人;反过来,主人可以拥有无数的仆人或奴隶。
如今,她不想再当任何人的奴隶,尤其是爱迪莱德的。
“希然小姐,请这边走。”
莱恩在前面带路,恭敬地回头,向她伸手示意。
沈酒从回忆里走出来,收回失魂落魄的目光,不再望向远处的森林。
走进宏伟的门廊,迎面而立的大理石大厅,犹如距今几千年前的罗马别墅的开放式庭院,这里同样芳草茵茵,鲜花铺满了地面。
更为特别的是,这座大厅有二十根带凹槽的雪花石膏柱,带有狮面柱头,支撑着装饰华丽的高拱檐口。
随便一阵微风吹过,便会花香四溢,花粉沾到衣服裙子上。
沈酒低头看着裙摆上被沾到的明黄色的花粉,一个很破坏纯色的黄点突兀地留在了裙子上,就像一个异类。
异类,如同在人类世界中的她自己。沈酒皱了皱眉头,想要抹去裙摆上的那个黄点。
克罗从里面走了出来,亲自迎接她:“一路上还顺利吗?”
沈酒抬起目光,望着几米开外的克罗,从对方平平无奇的眼神中,沈酒相信克罗没有认出自己来。
她的心稍稍放下来,“很顺利。”
“走吧,我带你去宴餐厅。”克罗抬手示意,走在她身边,“你想逛逛吗?反正用餐还早,你第一次过来这里,我可以带你逛一逛。”
看来克隆人没有来过这里。
沈酒手指攥紧裙子,笑容明媚道:“好啊。”
“不过只能逛一些特意的区域,这里很大,足够你随便看看。”克罗边走,边跟她解释道,十分具有绅士风度。
“好。”沈酒沉沉地回应道。
克罗挑了蔷薇花园和艺术品展厅这两个地方,一边带她逛,一边给她讲解,他发现今天的希然有些过于安静,放在平日里,小姑娘对什么都会很好奇,喋喋不休,问东问西。
接连看了那么多古代的艺术收藏品,她连声惊呼都没有。
克罗以为是她第一次来到王爵府邸,被这里的气势吓到了,才变得如此拘束,也就没有多想。
他看了下时间,也差不多王爵要过去宴餐厅里,于是带着沈酒前往那里。
“我们该走了。王爵要到了。”
“好的。”
沈酒低着头,走出偌大的艺术品展厅,此时外面的夕阳正在徐徐落下,金黄色的余晖从建筑的顶部和五彩玻璃花纹的窗户里照射进来,形成了无比美妙的斑驳光影,落在这个屋子里。
一阵晚风从门廊外吹进来,把沈酒身边的一块红布垂落到了地上,那块红布原本是遮在一个一米多高的画框上的。
红布落地后,画框里的内容显现了出来。
沈酒往后退了半步,在避开红布的刹那间,画框里的画面如一把锋利的刀刃一样,径直刺入了她的眼睛里。
这是一幅裸体画。
画上的女人身子半遮,曼妙玉润的身体上盖着一块浅金色透明纱毯子,只遮住了关键的部分,女人侧躺着,黑色的头发垂落在肩膀上,睡颜安详,两瓣丰满莹润的红唇微张,一种强烈的情绪从这双唇里流露出来。
画这幅画的人,有种恨不得想要吻上去的冲动在里面。
“这……”沈酒是真的被吓坏了,脸上露出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
画上的女人……
克罗不敢多看,眼神刻意回避着画上的女人,他赶紧捡起那块红布,重新盖住那幅画,略有慌张又不失礼貌地解释:“这是王爵的画作。”
沈酒瞪大了眼睛,呼吸急促:“这个女人是……”
克罗垂了垂眼:“是她没错。”
沈酒握紧了拳头,有种想要干呕的冲动,是我没错才对,画上的那个人是我。可恶!
爱迪莱德那个混蛋,他画这个做什么!
克罗看见沈酒的情绪有些激动,把她带出了艺术品室,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企图说些什么话来安抚这个受到惊吓的克隆人:“王爵和沈酒的关系你是知道的,这并不奇怪。”
什么关系?
沈酒想大声质问克罗,质问所有人,他们是怎么看待她和爱迪莱德的主仆关系,她不仅在战场上为他厮杀效命,还会在床上竭尽所能地讨他欢心。
是这种极其不堪的肉体关系,是吗?
眼前落在花园里的夕阳再好,沈酒也没有心情欣赏了,坐在宴餐厅里,她看着面前桌子上一件件精美的食物被端上来,食物的诱人香气却更加使得沈酒想要呕吐。
她低估了爱迪莱德对自己的影响,随着离他越来越近,她受到的精神刺激逐渐变重了,她甚至有种想要不顾一切冲出去的念头。
离开这里!
赶快!离开这里!
她盯着对面那张华丽的椅子,想象着爱迪莱德坐在对面的场景,那个谈笑从容的银发贵族会以一种打量美食的盎然兴致,把她当做一道可口的点心,无情地品尝着她的耻辱和恐惧。
沈酒摸上面前摆放着的银质餐具,她拿起了那一把被擦得蹭光瓦亮的银质餐刀,餐刀的刀身干净得像是一面银镜子,映照出她那张眼神冰冷的脸。
她的唇角,露出一个嗜血般的狞笑。
这样一把银质餐刀,到了她的手里,可以变成锋利的杀人武器,插入爱迪莱德的喉咙里,将他的喉管割断,血流如注,一定会染红他的银发。
他深蓝色的瞳仁里,会永久留下死亡的阴影。
“在想什么这么入迷?”
伴随着一道低沉优雅的嗓音,一双深海般的幽蓝眼睛出现在了银质餐刀刀身的倒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