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
连续两枪打进了沈酒的脖子上,直到第三枪卡住了。
鲜血从沈酒脖子上的大动脉血管里喷溅而出,阮桃近在咫尺的那张脸蛋上全部染上了温热的鲜血,她自己都被自己的行为吓坏了。
她看着沈酒的血从脖子上打穿的枪孔里,像喷泉一样喷涌出来,脸上的神情顿时陷入了癫狂与痴迷,这是她第一次开枪打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人血。母亲阮宁安死的时候是十分安详地吞毒药自杀,所以她对阮宁安的死亡只停留在失去了一个亲人的情感层面上,并没有如此直观的视觉震撼。
原来,这就是杀戮吗?
令人惊恐,同时令人着迷。
阮桃开始一边疯狂地笑,一边不小心把溅进嘴里的鲜血喝进去。
沈酒表情扭曲地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过去,脖子上闪现出了红色的光芒,体内的暗太物质聚拢起来为她修补残破身体,被射穿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愈合,很快就恢复如初了。
她光滑的脖颈上除了那些没有干涸的鲜血,一展如新,如新生婴儿的皮肤般毫无瑕疵,淡紫青色的血动脉在皮肤下面微微跳动着。
见到这一系列变化的阮桃瞪大了双眼,张大嘴,陷入了呆滞之中。
喀嚓!
沈酒扭动了下脖子,把手伸向了阮桃的脖子,用力握紧,只留一点点的呼吸给她,看着她像一只麻雀一样在手里痛苦挣扎,嘴角露出邪佞的笑:“我故意没躲开,就是想让你亲眼看一看,你母亲对我所做的事。”
“唔唔……嗯哼唔……唔唔唔……”
阮桃痛苦地快要呼吸不上来了,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出了一句话:“李·莫瑞思他要……要拿希然和她的孩子……做实验……”
沈酒立即松开了手,“你刚才说什么?他要拿谁做实验?”
阮桃终于能够再次呼吸了:“希然怀孕了……你的克隆人被李·莫瑞思抓进了实验室里,而且还怀了不知道谁的孩子……我是从我母亲曾经的科研助手那里听来的,那个人叫淮阴,被李招安,现在是实验室的负责人。”
得知真相的沈酒,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在她的头顶,黑市猩红的夜色仿佛是被打开的地狱大门,从里面觊觎她的鬼神,她懊悔自己还是大意了,把克隆人独自留在了埃克斯星球。
希然怀孕了?
克隆人竟然怀孕了?
这怎么可能?
这不仅是医学上的重大突破,更像是一起面对人类的超级恐怖事件!
当初,约翰森博士曾经的助手科里·瑞用她的基因组织复制出希然,这已经是违背了埃克斯星球帝国的战争机器法案和克隆人法案。
自己培育出来的克隆人怀孕了,这大概是科里·瑞自己也想不到的事情吧。还是说,他的研究一开始就抱着此类的目的。
对了!
沈酒的脑海中一道强烈的白光闪过,那个时候科里·瑞绑架了她,要强迫她进行繁殖交配,他对她的身体和基因充满了病态的渴望。
换言之,他创造出希然,是为了让希然代替沈酒本人,他希望从希然的体内诞生出他想要的新人类物种!
想到此处的沈酒,站在原地,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没想到:一个早就死透的人,制造出了这么大的祸患。
沈酒一把揪起阮桃,恶狠狠地质问道:“现在的实验室在哪里?”
阮桃摇着头道:“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去过,是那个叫淮阴的人来我母亲的墓前祭拜,告诉我的。他其实是李·莫瑞思派来说服我的人,故意引我上钩,因为他们想要得到我母亲研究的核心数据。我母亲在临死前把最重要的东西藏了起来,谁也找不到。我是不会上他们的当,替李·莫瑞思助纣为虐!”
沈酒眯起眼睛:“这么说来,你已经找到了阮宁安藏起来的核心数据了。”
阮桃没有回答,没有否认,但是她的表情出卖了她自己。
沈酒放开她,“去联系淮阴,说你想加入他的研究团队。”
“你想让我当你的卧底?”阮桃冲动地冲上去,触碰到沈酒的眼神,忌惮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不服气地冷笑道:“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
沈酒笑了下:“帮我?你说错了,我是让你去毁了这项计划。你不是想毁掉你母亲一辈子的心血和成果吗?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彻底把这个项目扼杀,终结你母亲创造的一切。难道阮宁安愿意看到她自己的研究成果被其他人占有吗?”
最后一句话,让阮桃的态度有所松动。
她知道自己的母亲有多骄傲有多自负,绝不愿意看到的成果被其他人窃取占有。阮宁安身为女性,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她的研究工作,而不是身为母亲的身份,也不是生下阮桃这个女儿。
身为阮宁安的女儿,永远都排在她的研究后面,被自己的母亲忽视,阮桃这辈子最大的心理障碍,就是超越自己母亲最在意的研究。
或者说是,超越自己的母亲。
这是阮桃的心魔。
阮宁安活着的时候,阮桃拼尽全力地努力学习,考上最顶尖的学府,为了母亲的研究欺骗克隆人希然,把希然献给母亲的实验,她所做的一切,为的就是向科学家的母亲证明自己,想从母亲那里得到更多的关注。
可是母亲死了,她的努力成为了笑话,母亲再一次为了她的研究抛弃了亲生女儿。而且是永远地抛弃了她。
想到这里,阮桃的心理防线被彻底击垮,她双膝一软,瘫软在地,双手捧住自己的脸,跪坐在沈酒的脚下,泣不成声。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你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研究是你的所有,你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生命抛下我……那我算什么?我还是你的女儿吗?我连你实验室里那些样本都不如……妈妈!”
“妈妈!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轰隆隆!
血红色的夜空破开一道口子,一道明亮的闪电从头顶划过,天空中下起了黑雨。肮脏的雨水从头顶落下来,浇在阮桃和沈酒的身上。
阮桃的哭声被雨声逐渐掩盖过去。
沈酒的眼中没有一丝怜悯,但敌意和冷漠也不存在了,黑市的废墟再怎么堕落阴暗,也比不上一个一心想要复仇的孤女绝望的哭声。
谁都有绝望的时候,没有人的绝望比其他人更高贵。
沈酒任由阮桃继续哭着,直到她自己停下来,从地上站了起来,抹去脸上肮脏的黑雨,整个人振作了起来,眼神和表情都变了。
这个未满二十岁的年轻女孩体内蕴藏着巨大的潜能,在这一刻被唤醒,她还要继续克服自己的心魔,找到人生的下一个出口。在此之前,她已经下定决心,明白自己接下来该去做什么了。
她眼神坚定地看着沈酒:“我答应了,我会联系淮阴进入他的实验室。找到希然后,我该怎么联系你?”
沈酒拿出一枚硬币大小的袖珍通讯器,抛给她,“这个小东西可以躲过监测。有任何紧急情况你用它联系我。”
阮桃接住了袖珍通讯机。
沈酒从她低下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丝害怕,动了动嘴唇:“你怕死吗?”
阮桃扬起脸:“你是在嘲笑我吗?谁不怕死。”
沈酒总算从阮桃脸上看到了符合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气的一面,这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莽撞又勇敢的希然,两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年轻美好,未经世事,所以对任何事都怀抱着一股冲动的热情和无畏。
沈酒说:“怕死就好。”
阮桃看着她转身要走,还没搞明白她上一句话的意思。
这时,沈酒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说道:“怕死你就会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命。长大成人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学会保护自己,对自己拼命想要维护的东西负责。放弃幻想。没有人会一直来帮你。”
听到这几句话的阮桃,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她在沈酒身上,仿佛看到了母亲的延续,母亲也曾严厉地教过她这些成年人的道理。
这一刻的阮桃,才忽然明白过来,母亲不是不爱自己,而是她以自己的要求严格要求自己的女儿:不要成为弱者,不要依赖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亲人。
阮桃对着沈酒的背影喊道:“我……很抱歉对希然做了不好的事情,欺骗了她。对不起。”
说完,阮桃羞愧地低下了头,其实希然也是她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此时的她才意识到,她背叛了自己的朋友。也许是唯一的朋友。
沈酒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这些话还是等到你见到她之后,当面跟她说。她是她,我是我。”
阮桃惊讶地抬头,望着沈酒的背影消失在了夜色里,在心中默默地说道:我会的。
希然,你要撑住,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