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荣主管真是实在人啊。”

    “我这人向来如此，不会说好听话，还请凌主任见谅。”

    “没有没有，我就喜欢实在人。”

    我俩打着哈哈，本来就是性格不同的两人，没有共同话题，互相不得罪为好。就这样聊了几句，我不再理会他。他忙他的，我接着溜达。

    二楼是毛纺车间，门口一张大布帘子挡住了我的去路。

    入职以来，我还没有来过这个车间，因为这个车间比较特殊，是全公司最脏最热的车间，不是传说，我亲眼看见有些毛纺车间的员工早上进去穿的是浅白色的无尘服，按说无尘服是不粘尘土的，可他们出来的时候，衣服就成了灰色的，原因就是身上粘满了毛绒。

    我经常听见毛绒车间员工身上长疙瘩，原因是热的汗排泄不出来，那些毛绒粘在皮肤上引起的。

    另外，经常有员工反应：毛纺车间宿舍卫生间的下水道经常堵。

    我起初还很纳闷，了解后才知道毛绒车间的员工洗澡时，身上粘的毛绒堵住了下水道。而且那些毛绒有一定的吸附能力。牢牢的吸附在下水道管，捅起来非常吃力。

    毛绒车间的员工每个月有50块钱的补贴，除此之外，夏天的三个月还有100块钱的高温补贴，却仍是全公司最难留员工的部门。

    我入职以来补充了将近50个员工进去。这些人年纪颇大，家里条件不是很好，还有孩子上学，不得不干最脏最累最辛苦的工作。

    我走到二楼的更衣房领了一份无尘服，戴上口罩，戴上筒帽，只露出一双眼睛，把自己包裹的给个粽子似的，掀开大布门帘子，走了进去。

    真不愧是毛绒车间，远远望去有种云里雾里的感觉，毛绒漫天飞舞，而且是一团黄，一团白，一团绿......因为是几种植绒机器同时运转，毛绒的颜色呈现的灰尘团也不同。

    “毛绒车间无关人员不得入内。”

    我被一员工拦住了，我看着他微笑着说：“你看我工衣穿戴整齐，像是无关人员吗？”

    因为包裹的严实，彼此之间是认不出的，区分身份，都是依靠胸部的工牌。然而，我来车间时因为疏忽，忘记佩戴胸牌了，所以车间员工认不出我。

    我朗声道：“我是凌东明，我就是来车间看看，没关系吧？”

    “哦，是凌主任啊。我还以为是谁呢？没事，您慢慢看，我去忙我的。”

    我接着朝里走，刚走没多远，竟然发现两个员工躲在机床旁边抽烟。这可是毛绒车间，到处都是毛绒，如果着火了可是大事。

    我厉声说道：“你们两个赶紧把烟头掐灭。”

    一个员工不耐烦的说道：“你是谁啊？说话那么冲，小心我俩揍你。”

    我不理他们威胁，“赶紧掐灭，听见没有？”

    我的声音太大，毛绒车间员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这时候跑过来十几个围过来观看。等他们看见是我呵斥他们吸烟的原因。有员工骂骂咧咧的说道：“神经病，吸个烟咋呼啥呀，咋呼？”

    “什么咋呼啥呀，车间能抽烟吗？万一引发了火灾怎么办？”

    因为是戴着口罩，穿着无尘服，声音传出有些变音了，他们听不出来是谁，故而对我丝毫不客气，以为是车间哪个员工呢？

    “我们车间一直都这样，你不抽烟啊？抽个烟还跑出去，不是耽误干活吗？来这里工作的哪个轻松，不都累得跟个狗似的，再不吸根烟放松一下，谁还干啊。”

    听他们如此说，我倒有些同情他们。是啊，毛绒车间是全公司最脏最辛苦的车间，不找点乐子放松，确实太压抑了。

    我平复下心情，“我是凌东阳，关于找乐子的方法，等下，我跟你们主管谈谈，但是吸烟不要再抽了，容易引发火灾。”

    “哦，您是凌主任啊，真的不好意思。没想到领导到我们车间视察来了，给您说实话，我们车间陈总都没有来过一次呢，更不要说黄总了。”

    我心想：我说你们怎么无法无天，原来是塞外之地啊。

    我走出车间，心情很沉重。一个多月来，我很少来车间。没想到车间问题的颇多，每个车间都是独立的团体，原则上都是车间主管在管。而车间主管向来只注意生产，把安全完全不当一回事。

    我脱掉无尘服，摘掉口罩，无尘服上的灰尘扬起，让我忍不住咳嗽几声。此时更觉得毛绒车间员工的不容易。

    我在车间待十几分钟，没看见车间主管。估计车间主管也是因为灰尘大，不轻易来车间，肯定躲在车间办公室里。

    毛绒车间办公室就在毛绒车间的隔壁，我从更衣室出来后，直接朝它走去。

    这个车间的主管田光显同时兼任着生产部副主任，由此可以看出公司对毛绒车间非常重视。我推开玻璃门，看到一个人正拿着放大镜，仔细地观察着一块布匹上的毛绒。

    我笑着问：“田主任，在忙吗？”

    田光显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我说：“原来是凌主任啊，真是稀客啊。今天怎么有空到我的办公室来，没有出去招人吗？”

    我坦率地回答：“今天没有外出，这不是因为我很少来车间嘛，所以四处看看。”

    他点点头，说：“哦，那您去车间了吗？我们车间可很少有领导过来呢。”

    我告诉他：“我刚刚从毛绒车间出来，然后就直接来到了你这里。”

    田光显竖起大拇指，“凌主任，您真了不起！您是第一个到我们车间视察工作的领导级别人员。”

    “哈哈，田主任说笑了。您车间又不是狼窝虎穴，没那么邪乎。”

    田光显一脸认真的说道：“我说的是真的，我们车间向来娘不亲，爹不爱。”

    “那说明老板对您工作的认可，对您的信任呗。”

    “凌主任真会说话，不管凌主任说的是真的假的，这话听起来舒坦。”

    忽然，门外一阵不和谐的声音传进办公室，“某些人就会拍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