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在给你准备礼物,说是还有一点儿没弄好,找东街的赵师傅去了,待会儿就来。”
大概因为乱世,居所都是临时的,所以整体也不大,说话间就来到了前厅。
然后季月欢就看到季夫人给她准备的蛋糕。
跟现代那些精美的生日蛋糕当然没法儿比,很粗糙,奶油抹得并不均匀,蛋糕胚也并不规则,有点儿变形,但在这古代,已经很难得了。
小季月欢也很给面子地“哇”了一声,“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娘亲好厉害!居然真的做出来了!”
季夫人的神情格外自豪,“当然,只要我们天骄想要,娘亲说什么都会想办法给天骄弄到。”
小季月欢开心地奔向那个蛋糕,围着那个蛋糕转。
季月欢也跟着她的视角,望着那个并不好看的蛋糕,却有些走神。
她其实没有吃过生日蛋糕。
小时候她的生日,无非就是小老头给他煮几个鸡蛋。偏远小山村么,生日蛋糕是奢侈品,更何况小老头还得攒钱,给她上户口,钱就更要花在刀刃上。
几个鸡蛋已经是那个时候他能给她最好的。
大概也是在她十岁那年,村长给他女儿买了个漂亮的蛋糕——村长的女儿跟她同龄,也是那年满十岁。
华夏人都喜欢整数,整数代表圆满,也代表一个轮回,所以十岁的生日还是相对比较重视。
为此村长专门找小老头定制了一个福字木雕。
小老头就是去送木雕的时候看到了那个漂亮的蛋糕。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女娃娃的生日好像不能过得那么草率。
——他实在没怎么养过女娃。
小老头也觉得十岁也是人生一个重要节点,于是那年难得奢侈了一把,在季月欢生日那天,特意上街给她买了蛋糕。
但不是那种华丽精美的生日蛋糕,是那种传统的老式鸡蛋糕,一小块一小块那种,不多,也就五六块吧。
还有一个弥勒佛木雕。
小老头是木匠,所以季月欢从小到大的玩具里最不缺的就是木雕,每年生日她也会收到不一样的木雕,但小老头太忙了,一般都是忙碌之余抽空给她雕,所以都是比较简单那种,兔子,松鼠,大象,小猪……
而且小老头的客人大部分都是村里头或者附近镇上的人,平日里找他顶多打些桌椅板凳,也就是说,小老头的制品都是务实风,换个更简单的说法就是粗糙,当然了,他也鲜少能接到什么精细的活计。
——毕竟大家都只讲究一个实用,那些花里胡哨的装饰他们根本就不在意,结实能用就行。
更何况复杂的工艺代表了要花更多的钱,偏僻的山村,哪儿有什么有钱人。
以至于给她雕那些漂亮可爱的小动物,已经是他难得的手艺。
但是这次的弥勒佛很精美,每一处的雕工都很细致,栩栩如生。
她不知道他雕这个弥勒佛花了多久,又废了多少木料,她也没问,只是紧紧地握在手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年初,有附近的寺庙香火不景气,就到镇上的广场办点儿活动进行宣传,挺热闹的,小老头带她去看,当时就有介绍弥勒佛。
笑佛,也叫未来佛,大肚能容。笑天下可笑之人,容世间不平之事,慈悲,豁达,还能给人带来福气。
小老头当时就对她说,这个好,他的幺妹最有福气,最适合这个。
边儿上的人一听,立马给他推销那种弥勒佛玉坠,说男戴观音女戴佛,小姑娘最适合这种,小老头有点儿心动,但问了一下价格,便有些悻悻然,最后还是牵着季月欢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如果不是看到这个木雕,她都快把这件事忘了。
原来他一直记着。
因为鸡蛋糕相对来讲品相比较质朴,所以小老头显得很局促,像是很怕她不喜欢。
“幺妹,爷爷给你买了这个,虽然……不好看,比不上老张给他闺女买的那个,但,但也算个蛋糕不是?爷爷答应你,等以后有钱了,也买那个去!”
季月欢摇摇头,噔噔噔跑到他跟前,接过塑料袋,朝他笑,“哪里不好看?金黄金黄的,像一个个小太阳,我喜欢这个!”
就像小老头,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太阳。
小老头松了一口气,也笑了起来,“好好好,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快尝尝看,好不好吃?”
好吃的,外皮酥脆,内里松软,甜甜的麦香扑面而来,是她那个年纪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她抓起一个给小老头,“爷爷也吃。”
因为本来就不多,吃一个就少一个,小老头见她喜欢,总想让她多吃点,所以局促地撒了个拙劣的谎。
他说:
“幺妹吃,爷爷牙不好,咬不动。”
骗人,那么软,怎么可能咬不动。
季月欢垂了眼眸,她把蛋糕一分为二,递到他面前,“那爷爷吃里面的,里面这个软。“
她了解小老头,有时候很固执,但如果退而求其次,他会更容易接受。
果然,小老头迟疑了一下,但大概是季月欢的话也堵住了他先前的借口,他笨嘴拙舌一下想不到更好的理由推辞,便只能接过去,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季月欢看到他眼睛亮了亮。
显然他也是第一次吃。
他脸上的皱纹似乎都为此舒展了几分,俨然为自己这次选的生日礼物满意。
此后每年,季月欢的生日都会有鸡蛋糕。
直到她毕业,有了工作,有了赚钱的能力,也买得起生日蛋糕了,却没机会了。
倒是有一年谢宇给她买过,但是那天下雨路滑,谢宇拎蛋糕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人没事,但蛋糕是毁了。
谢宇很自责,说是来年给她补上。
但来年,还没等到她的生日,他们便离了婚,她删掉了所有联系方式,也离开了那座城市,就此别过。
她终究是没吃上。
没想到在原主的回忆里看到了。
正愣神间,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季月欢感觉到自己被抱了起来,耳边是一道成熟而儒雅的男声:
“爹爹来晚了,没让天骄等久吧?喏,这是爹爹亲手给天骄做的,看看喜不喜欢,喜欢的话就不许生爹爹的气哦!”
季月欢低下头,就是那支她方才接过来,还没来得及细看的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