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想多了,贪功了。
若让亲卫去杀,也许陆天明就死了。
可惜时间不能倒流。
陆天明身后的师兄已经率先冲了过来,虽然也是绣春刀,但董成虎才是真正的大开大合武艺。
一个身影跳起来当头劈落,高迎祥下意识上撩,却被一下劈得退了回来,脚下一软,差点跪下。
董成虎又急又怒,力气远超平时,原地转一圈,把高迎祥两个亲卫直接枭首,再次劈刀,郝摇旗来到高迎祥身边举起旗杆横挡。
咔~
旗杆折断,郝摇旗痛嚎一声,右肩如同陆天明一样,被划了个大口子,将旗也掉在地下。
就这片刻功夫,三十名校尉突然加入战团,高迎祥身边亲卫顿时倒下一层。
“大哥!快撤!”
山顶边缘传来刘哲的声音,高迎祥大怒,举刀准备喊杀,余光瞥见南边两道狼烟近在咫尺。
猛得扭头,大约十里外,上千骑兵竟然骑马顺着山梁冲了过来。
“援兵来了!杀啊!”
山顶不多的几个校尉和士兵大吼一声向前。
高迎祥还是想杀了陆天明,回头下意识看一眼北面,瞬间目眦欲裂,脚步不受控制后退。
这一步带动其他人,亲卫营百余人的后退,士气顿时逆转,校尉和士兵爆发出最后的力气,一口气撵下去五十步。
流贼站都站不住,瞬间形成踩踏,从山顶倒卷下去。
真正的兵败如山倒。
五十人撵着四千人下山。
陆天明摇摇晃晃看着南边的骑兵,一脸疑惑,再看看头顶的太阳。
明明午后厮杀,怎么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申时了。
精神高度集中,果然容易忘记时间。
马蹄隆隆的声音入耳,扭头看向北面,河谷中一队骑兵不惜马力,急速拍马冲来,比南边还近。
山腰的曹鼎蛟如同一个血人,浑身都在冒血,大声喊叫停步,对着流贼逃跑的方向哈哈大笑。
活着的人无论有没有受伤,都对着疯狂逃窜的流贼极尽嘲讽。
曹鼎蛟看到董成虎扭头上山,回过神来,立刻返回山顶,陆天明双臂全是血,但也不是致命伤。
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陆天明这种主将,作战时刻考虑场外事,以后绝不能让他亲自指挥具体战术。
乱搞嘛,说了我们先死。
若你被杀了,我们活着比死了还倒霉。
曹文诏来了。
他早上在武乡地界问到钦差行踪,瞬间丢掉大队带三名亲卫先行。
半个时辰前追上孔有德,一路跑废三匹马,到山脚跳下马背,一地死尸让他心惊胆颤,对西边五里外山梁上的流贼视而不见,与孔有德手脚并用上山。
陆天明光膀坐在山顶,校尉在给他上药,曹文诏看到他的样子,一块石头落地,跌坐旁边呼呼喘气。
“曹总兵,你看看南边的这些蠢货,骑马上山梁,把自己放到有利地形,光有气势,没有后续,他们自己把自己困到山顶,眼睁睁放流贼跑了。”
曹文诏刚看到自己的侄儿,倒了一口气,没有顺着他的话头说,“兄弟们和战马都精疲力竭,望贼兴叹。”
“高迎祥应该比我伤的重,老子能走能跑,他估计跑几步就得被抬着跑。让他跑吧,西边又不是太行山主山脉。”
曹文诏不提高迎祥,把王自用的事交代了一遍。
陆天明没有说话,场面安静片刻,张道浚吭哧吭哧上山,扫一眼情形,拱手快速交代。
“陆大人,陛下圣谕,京营三千骑军到潞安府做钦差随行兵马。公爷临行前交代,十拿九稳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潞安府和泽州府一定危急,请大人谨慎行事。”
陆天明一时不知该从何处问起,张道浚又道,“下官与张指挥使昨日从涉县到黎城,看到黑烟以为是山火,早上发现火势未灭,张指挥使心善,令下官带一千人来救火,他去往潞安府。
下官在三界岭南边遭到百名流贼伏击,抓了两人才知他们在围攻钦差,为了造势,立刻让骑军点狼烟,到山梁赶路。”
陆天明点点头,突然冷声道,“曹文诏听令,持本官印信和尚方剑,连夜通知武乡、沁州、襄垣、黎城知县,每县调集三千执役参与围剿,知县、县丞必须亲自带队。
孔有德负责此处,曹变蛟负责武乡、张道浚负责黎城、张世泽负责襄垣、曹总兵去沁州坐镇。
闯王高迎祥被我重伤,各县设卡严查,悬赏五千两抓贼,逮住高迎祥,无论文武,本官保他升三级。
流贼就在四县中间,就在西面这二百里大山中。谁的人放跑了大匪,本官定斩不饶。”
曹文诏带众人躬身,“末将领命!”
董成虎顺势把印信和尚方剑递给他,陆天明又道,“麻烦曹总兵给京城发一份奏报,就说我重伤昏迷,到潞安府城长治急救去了。
辽西骑兵此刻起跟随本官而动,今晚到三界岭扎营,孔有德可以休息,两位不能,去与流贼比脚程,杀了高迎祥,山西流贼瞬间而定,我们可以从容到泽州收尾。”
曹文诏立刻领悟他为何‘重伤’,钦差的确伤了,不怕欺君。
这是太原造反的延续,陆天明带五百人打败一万流贼根本没有兴奋,大匪跑了,他很不甘。
曹文诏躬身领命,半天不见陆天明回应,抬头再看,某人闭目睡着了。
旁边传来呼噜声,曹鼎蛟早就昏睡过去了。
曹文诏立刻低声与孔有德和张道浚交代两句,孔有德护卫钦差去三界岭,他得马上返回到武乡,以免后面的骑军白跑一趟。
张道浚则辛苦一下,原路返回,还得去给张世泽和襄垣县传令,明日中午开始,八千骑军与万余执役同时合围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