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娃娃见自己被人瞧上了,有些害怕,又不敢不听话,跪在地上语带哭腔:“郎君、娘子,奴,奴很乖的,力气也大,很会干、干活的…”
江上弦没想到这小娃娃竟然有六岁,瞧着小小矮矮的,绝对不超过五岁的样子,这是从小吃什么长的?
“快起来吧,仔细别磕坏了腿。”江上弦招招手将人唤到身边,小姑娘像是一只流浪的猫儿碰到了喂食的好心人似的,怯生生的,想靠近又害怕,慢吞吞的挪着脚步。
牙人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气恼,生怕因为她惹恼了二人,抬手就要打,被江上弦拦住:“我都要了人,你怎的还要动手?”
小姑娘吓得一激灵,而后犹如受惊的小猫跑到她身边死死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江上弦垂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悦,等抬起头却都已隐去,反而露出浅笑着看向崔辩叙语气柔柔弱弱的:“倒是我不好,胆子太小了些,只当他要打我呢。”
崔辩叙朝牙人投去警告一瞥,牙人只觉得有种被瞧的遍体生寒之感,两条小腿肚子在瞬间麻了,脸色僵硬着扯出一丝笑来:“娘子、娘子说笑了,某如何敢?二位是如何尊贵的身份,便是给某十八个胆子某也是不敢的,还请娘子宽恕则个,娘子看看还要哪个?”
江上弦嘴角含笑并不搭理他,最后两人在这家也就挑出来四个人,一个就是那小娃娃,一个婢女,两个婆子。
倒不是江上弦为难那牙人多有挑剔,而是崔辩叙非要膀大腰圆的婆子,拜托,都是卖了身的奴隶,能吃上饭就不错了,哪里能敞开了吃的?
因此符合崔辩叙要求的并不多,两人又转悠了四家才勉强把人凑齐。
还是因为江上弦说挑长的高些的回去让她们吃饱饭肯定会又高又壮的,小崔才勉强接受了这个观点。
奈何多数婆子都是拖家带口的,江上弦到底干不出叫人骨肉分离的事情,崔辩叙则是考虑到若是奴仆在外有牵挂容易生出是非来。
结果只好一家子一家子的买,可这么一买,人数就超了。
最后的最后便是到诸市署立券,牙人带着保人同他们一道儿将元券上交,诸市署准状勘责后便会立券,将这些人放到江上弦名下,因着崔辩叙的身份,这些官方手续的速度很快。
一切手续完成之后,江上弦得到了二十一张市券。
这些人是没有户籍的,这些市券就是她们的‘身份证’,代表了江上弦对她们的所有权。
手里捏着一打市券,江上弦还有些恍惚,她就是开始腐败了?
她刚想问问这些人要怎么带回去,虽说送到庄子上,可眼下是不是得找人来拉她们?男子走走路倒是无妨,可还有不少小娘子呢,尤其是才六岁的小丫头....
就在她愣神的空档,崔辩叙已经从诸市署署令的热情欢送下抽身而出,正听着五个牙人用比买人的时候还要恭敬几倍的态度说他们会将人送到庄子上去,无需崔少卿烦忧。
他们不认识崔辩叙,可诸市署令却是认识的,等他喊了崔少卿之后,牙人们哪里还不明白,这位就是最近因为同平民女子定亲而在长安掀起了风波的清河崔氏崔少卿?
崔这个姓氏在唐朝人心目中的地位不可谓不高,他们的殷勤的理所当然。
“崔郎,那个小丫头跟着我吧?”江上弦想起那个瘦巴巴的小丫头,有些不放心让她跟着去庄子上。
她们大学生在现代,二十来岁还吵着要过儿童节,一回家就妈妈妈妈的叫个不停呢。
那个小娃娃才六岁就被亲耶娘给卖了,千里迢迢的被卖到长安来,又才到这儿两天,就现在的基础建设,一路奔波有多累就不说了,这么点大的孩子,身边连个熟悉些的人都没有,忒可怜了些、
崔辩叙有些犹豫:“是不是太小了些?规矩也没学过,如何伺候你?”
最重要的是,六岁若是开始练武便不算迟,努力勤恳些,这小丫头日后便能护着江上弦了。
小江诡异的察觉到了他未尽之意,连忙道:“正好二郎跟着老范习武,便让他们两个一道儿做个伴儿。”
老范....
崔辩叙有些嫌弃,老范那身手也就是能指点指点刚入门的打打基础,可他转念一想,等小舅子入了门,他还是要另外指一个师傅过去的,这样一想,倒是也行,便点头允了。
牙人很快将小丫头领了过来,江上弦看着瘦的只剩一把骨头,却被紧急换了身干净衣裳的孩子面上的神情不自觉的温柔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已经明白,眼前的人以后就是自己的主子了,原本因为突然被卖而不知未来会如何的惊恐害怕便好了些,莫名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
再加上方才牙人想打她的时候,江上弦替她拦了下来,心中更是添了几分依赖,抬起小脸,小奶音认认真真的按着路上牙人教的回话:“回娘子的话,奴没有名字,奴的阿耶阿娘一直都管奴叫八女。”
穷苦人家连大字都不识得一个,若是个男孩儿没准还愿意花几个铜板请人起个好听些的名字,比如什么仁、文、德、敬、忠、孝这些主体都是体现儒家传统思想的字。
而女孩儿基本都是草儿、花儿的,若是再不上心些,便直接按排行来叫就是了。
见江上弦不说话,小丫头大着胆子解释了一下:“奴是阿耶阿娘的第八个女儿。”
哦,第八个女儿就叫八女,那前头的是不是还有大女、二女、三女、四女的?
这是给人起名字么?
给狗起名字都比这认真些吧?
“难不成你还有个弟弟叫耀祖?”江上弦磨磨牙,就算知道这时候重男轻女严重,可这也忒严重了吧?
谁知小丫头闻言猛的抬起头,两只有些过大的眼睛突然亮了,满脸都是崇拜:“娘子真是聪慧极了,奴是有个弟弟,今年才两岁,名叫耀文,是奴阿耶花了五十个铜板请村长家的小郎君取的哩!”
哦,耀文,
穷的卖女儿了,还要给儿子起个名字叫耀文,怎么不直接起名叫黄巢呢?
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