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竹林里,十一在手里拿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摘的各色野花,在那片坟茔间穿梭,挨个在每块木牌前摆上一朵小花。
今天是联盟历2224年6月1日,是她的生日,也是孤儿院所有人的生日。
她是在最寒冷的冬天出生的,但今天却是她的生日。
那是院长阿姨定下的,孤儿院所有孩子的生日都是今天,院长阿姨说这一天是儿童节,有美好的寓意,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健康、快乐的长大。
院长阿姨和陈老师不会自己过生日,所以这天也是她们的生日,去年的今天,大家给她们做了花环,大家一起嬉闹着,玩耍着,快快乐乐地度过了那天美好的时光。
可是,现在大家都死了,埋在冰冷的地底,他们不会再笑,也不会再和自己一起过生日了。
十一弯腰把手中的最后一朵小红花放在一块有些特殊的木牌上,那上面刻着简单的两个数字,还有一只头顶“王”字的小猫和花朵。
她愣愣地注视着那块木牌,神思有些发散,想起了那次生病好了后十七和自己说的话。
“十一,你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自私一点,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再听了别人的话就傻傻地去做什么。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自己是最重要的,答应我,以后要是有人想要成为你的同伴,他们至少要能像我一样永远站在你身边,永远不背叛你。”
“你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不要委屈自己,你要学会对自己好,你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都不重要,你一定要好好记着我说的,绝对不能忘。”
熟悉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她呆呆地望着那个小小的坟茔,那是十七的衣冠冢。
她后面醒来,去老楼的时候,发现那里什么都没剩下,只有地面上的一摊血迹证实着那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
孤儿院的孩子没有什么多余的衣服,她只找到十七一件洗的发白的破旧衣衫,把它们埋了下去,立了一个简单的衣冠冢。
十一默默垂下眼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鸦青色的阴影。
十七,春天过去了,现在已经是夏天,可你永远也不会知道。
你没等到春天,大家都没等到春天,只有我活了下来。
是那些丑陋恶心的星兽杀了你们,是它们毁掉了我的家。
它们该死,全部都该死。
那天,我听到了。
他们说我很特殊,我身体里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可以杀死星兽,所以那天我才活了下来。
有人说会派人来带走我,那个人好像很厉害,她能让我变强吗?强到把那些害死你们的家伙全部杀死。
“十一!快和我走,联盟的军队过来要给我们做检查!院长已经在喊人集合了,你快和我走。”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她的思绪。
“好。”
她应了一声,在离去之前最后看了这里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那些人是来带走自己的吧。
再见了,大家。
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院长阿姨,我是个说谎的坏孩子。
抱歉,十七,我不能听你的话好好活下去,我不要再当听话的好孩子,我也不去天堂,我要去地狱,把那些害死你们的家伙全部杀掉。
我做不到在目睹你们所有人的死亡后,还能心安理得地一个人活下去。
我要……向它们复仇。
她握紧右手,猛地抬头,琉璃色的眼底有暗沉的血色汹涌翻滚着,好似复仇的火焰要冲出禁锢,飞向天空。
她转身踏进阳光里,也走进地狱。
身后的竹林里忽然不知从何起了一阵风,纷纷扬扬的竹叶被吹向她离开的方向,它们在空中飞舞着,进行最后的无声告别。
……
前院临时搭建的高台上,站着一群人。
“队长,这里好像没上头说的那个孩子。”
“先测吧,到时候再说。”
身穿黑色红边军服的中年男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打开放在身旁的小木桌上,那个黑色的盒子中央摆着一颗透明的圆球,他指着它朝台下的人说道:“把手放在上面,三秒内有反应的人就可以和我们走。”
台下的孩子吵吵嚷嚷,低声嘀咕着什么。
“安静!”新来的女院长严厉地大喝一声,制止了他们交头接耳的动作,然后说道,“给我排成三队!先从我开始,然后从最右边那个队伍往下,一个一个上来。”
她说完就率先走上高台,将手放在那颗圆球上,期待地看向圆球,可惜的是三秒钟过去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下一个。”旁边的中年男人淡淡看了她一眼,说道。
女院长失落地走了下去,那张有着几道深深皱纹的脸此刻皱在一起,她目光注视着军队的人,一动不动,神情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一个。”
“下一个。”
……
“看来这里也没有适格者,不愧是几百万人里才出一个的异类。”有人低声嘀咕道,他目光扫视着下面仅剩的几个孩子,忽然停顿在排在最末尾的那个女孩身上,眼睛忽得一亮,连忙朝那个领头的人说道,“队长,我看到目标了。”
“闭嘴,我知道。”男人淡淡说道,看了眼没反应的感应球,再度开口,“下一个。”
很快,队伍就到了尽头。
最后一个人缓缓走上去,其他孩子看着她和那颗球,认为它还是会和之前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有些人甚至在心里觉得那东西是坏的,不然怎么可能三百多个人一个人都没有反应。
就在一只枯瘦的小手触碰到圆球的瞬间,一道黑色的光芒忽然从里面发出,吞噬了四周的一切。
好似黑夜降临,院子里瞬间暗了下去,下面的孩子被这情况一惊,又开始吵闹起来。
“我去,这是什么?”高台上也有人忍不住惊呼。
队长扫了他一眼,那人连忙止住嘴。
“好了,松开吧。”
十一平静地收回手,抬头看向他,轻声开口,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坚决:
“叔叔,我和你们走。”